遥雾利用了镜子的反射成像,只需躲在另一处角落,加之昏暗光线的影响,便能给人制造出视觉错觉,以为她本人就在面前。
这里赫然已经被布置成了一座巨大的错综复杂的镜子迷宫,四周都隐隐映射出岁星的身影,仿佛身处一个无底的漩涡,层层堆叠,无边无际,恍惚间难以分清现实虚幻。
遥雾离开的方向似乎传来打斗的声响,岁星毫不犹豫地彻底走进了迷宫之中。
随着她的行动,无数镜面中的人影也立刻动了起来,影影绰绰在四方涌动不休,令人眼花缭乱。
岁星避开直接的视线,低头看路,手摸一旁的镜面,一直往前走。
迷宫暗合卦图的原理,她并不会被困在其中,但她需要尽可能地缩短时间,找到遥雾。
在镜子迷宫的深处,遥雾正在对地上不知是生是死的人发出最后一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有一轻微破空声恰似风拂细叶,几不可闻,瞬息而至,暗藏杀机。
她耳朵微动,眼神一凌,险之又险旋身避过。
岁星这么快便追了上来,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只好暂避其锋芒,不做停留地闪身离去。
岁星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地上的人,放弃了一追到底,转而俯身疾点伤者要穴,将她周身元气暂且封住,而后盘膝坐下,手结法印,精纯能量从掌中一涌而出,稳固伤者的生机,修复着她的骨肉经脉。
便在此时,岁星心中一滞,下意识感觉到了危险的来临,立刻带着伤者疾走出室内。
她还未站稳,身后便突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炸响,侧目回望,刚刚所在的迷宫位置竟被轰成了一片废墟,火光冲天,强横的冲击使得一阵烈风扑面而来,吹得衣摆猎猎作响,想必是地底埋了炸药。
如此一来,这个地方将很快引来旁人的关注。
伤者一席深色素衣尼姑服,可能是玄阴庵的人。岁星思索着,见她已续上了一口气,毫不犹豫飞身离去。
在她刚将自己完全隐藏在暗处后,先前所在的地方便来了几个玄阴庵的人,为首者正是她上次在天一神教时所见的庵主纵白师太。
在看清地上躺着的人时,一向清心静意的纵白面上也不由闪过哀痛之色,这个身上剑伤无数、声息全无的人正是她最为信赖和宠爱的弟子,她几乎用尽十几年精力将自己的一切倾囊相授,但一夕之间,便已是尘归尘,土归土。
而纵白身后的人早已接二连三惊呼出声。
“静云师妹!怎会如此?”
“是天一神教的教主抓了她,我誓要为师妹报仇!”
纵白无法阻止愤怒在弟子中的蔓延,她蹲下身,忽而发觉静云还有一息尚存,眼中不免燃起希望,连忙带着她返回玄阴庵。
被再次扣上黑锅的岁星暗想:这些幕后人还真是狂妄,似乎并不担心我恼羞成怒,也许天一神教在他们眼中并不足为惧。与其说是同我合作,不如说是以我为矛,攻武林之盾。而他们则兵不血刃,坐享其成。
玄阴庵的人走后不久,跟着庵中人动向前来的苏时羡和周骏出现在了岁星的视线中。她现身出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对于她的突然出现,他们二人都觉得有些怪异和怀疑,但周骏还是如实道:“你前脚刚离开,后脚玄阴庵便回来了一队弟子,说是她们的师妹被天一神教教主抓住,并放话让她们来此寻人。”
岁星点了点头,道:“我在此处遇见了一个冒充我的人,她请我三日后去南天驿一叙。”
苏时羡询问道:“你作何打算?”
岁星应道:“既然盛情相邀,那我便欣然赴约。”
苏时羡沉吟道:“据我所知,见过你真面目的人寥寥无几,你不怕身陷不测,被人偷梁换柱?”
“这倒是一种思路。”岁星扬眉,“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苏大人不若对我多些信心,如果我一去不回,大人便带兵将我教围剿了吧。”
岁星的玩笑之语说得云淡风轻,似乎带着万事笃定的从容,苏时羡和周骏互看一眼,些许放下心来。
驾马疾行三天后,三人来到了靠近夏国东南边境的南天驿。
此处是官方驿站所在地,背靠南天镇,人流如织,妍丽华靡,身处其中,多见来自隔壁宣国的异域商贾,是夏宣两国经济与文化交流极为密切之地。
三人同往常赶路一样找了家旅店休息。
戌时,月上柳梢头,岁星推开房间的窗户,随即,尖锐破空声划过耳畔,“铮”地一声,不知何处射来的飞镖狠狠钉在雕花床架上。
她回身拔下,打开其上扎着的纸条,见上面用蝇头小楷写着“震十二”三个字。
岁星细一想,震在八卦中代表东北方位,十二代指的想必是距离,她立刻心中有数,从窗口纵身跃出,转瞬间便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半炷香后,她落地于一座烛火通明的大宅院前,甫一抵达,面前的大门便似有感应般缓缓打开。
她迈步走进,四周悄无人声,直走到空旷的大堂之中,主位及两侧整整齐齐摆了十把椅子,茶水应是刚刚沏好,尚冒着热气。
她环顾一周,而后若有所感般抬起头去,火烛的光亮照不透彻的深邃幽暗的房梁似黑洞般不见底,下一刻,在这墨黑之中,翩飞出数道轻盈的红色身影,如落花般飘摇坠下,于地面之上绚丽绽放,摇曳生姿。
她们整齐划一地落到桌椅旁,红衣如炬,连成一片,脸上的黑金面具闪烁着耀目光泽,无论身形、装扮,都恍若一人,看不出任何差异。
“恭迎岁教主。”
她们的声音亦重叠在一起,同时行礼,朝着最上座抬手,示意岁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