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一多,吃饭格外热闹。快到饭点的时候,谢景川兴匆匆上门。
哦,这人跟老头子是亲戚。姜晓穗淡漠地想。
“谢知青,来就来呗,咋还带礼物啊?你们家的人礼数太全,老太婆真是不好意思啊。”还没过年,姜老太就欢喜得像过大年。
谢景川一边着急地往里看,一边对姜老太说:“这是应该的,我本来想托孙知青帮忙买点肉菜回来,可是供销社里人太多,只能买这些了。”
姜老太“哎哟哟”得叫道:“麦乳精还不好哇?你别太客气了,快进屋吧,周老哥在里边呢。”
谢景川再不多言,重重一点头,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屋里。
姜晓穗靠门坐着,麻木地看着谢景川跑进来,激动得喊:“外公,舅妈!”
周老爷子脸上露出几分真切的欢喜,笑眯眯地说:“景川来啦,一年多没见,黑了,也壮实了。”
“外公,我太想你了。您身体好吗?”
“好好好,要是不好,接到你的电话也不会过来啊。”
“您怎么就亲自来了呢?太突然了……”
姜晓穗眼珠一动,她好像明白了什么。原来告密的家伙是谢景川吗?他胆子可真够大的,竟然敢当众承认这件事!
谢景川满脸欢喜,扭头对周瑞华喋喋不休:“瑞华哥,要不是我跟外公说,今年咱们要在姜干事家过年,外公和舅妈肯定不会来的。怎么样,你是不是很惊喜?感谢我吧!”
他一脸邀功的表情。
周瑞华:“……”
惊喜没有,全是惊吓,我真是谢谢你全家啊。
谢景川还不知道自己办了什么蠢事,一个劲在周老爷子面前耍宝,看起来“抑郁症”是好得差不多了。
大年二十九这顿晚饭,姜老太带着两个儿媳妇大展身手,操办得十分丰富。姜晓穗应姜老太要求,做了一道松花鱼,把周老爷子唬得一愣。
晚饭过后,大队里有放映员下来放电影。
姜晓穗故意和周瑞华保持距离,扛着板凳往大会堂走。周老爷子和姜老爷子一块儿,晃晃悠悠得跟着过去看热闹,一派悠哉的样子。
这年头看电影没有选择余地,清一色的革命戏,大家图一个热闹。
姜晓穗把板凳放在第二排,刚放下,周瑞华就在板凳上坐下来。
“你怎么坐这儿?快起来!”
周瑞华无辜地问:“我不能坐吗?”
“让你爷爷看见不好,你坐晓湖边上去。”
周瑞华却道:“没事,咱们尽量自然一点。现在避嫌,反而明显。”
“是吗?”姜晓穗想了想,觉得好像有点道理,便半信半疑地坐下来。
“嗑瓜子吗?”周瑞华从兜里掏出一把炒瓜子递给她,“从你家拿的。”
姜晓穗无语,就着他掌心挖了一小把,小声嘀咕:“一点神仙气都没了。”
“你说什么?”大会堂里越来越热闹,两人说话的声音有些听不清。
姜晓穗连连摆手,指了指大屏幕,示意他专心看电影。
这时,身后突然有人推了她一下,力道很重,差点把她从凳子上推下去。
姜晓穗回头一看,竟然是庄梅梅。
没等她说话,庄梅梅哭嚷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姜干事,我不是故意的,我真不是故意的。”
明明四周很吵,但她偏偏能叫得其他人都看过来。
姜晓穗对这一招已经免疫,好脾气地笑笑:“没事,你只是推了我一把,我屁股还在板凳上呢,不会怪你的,你总不可能故意使坏对不对?”
庄梅梅哭泣的表情一凝:“……当然不会。”
“那就行了。飞南,你也别站着了,赶紧坐呗。”姜晓穗冲一边的杜飞南喊道。
杜飞南表情尴尬,这条板凳是他家的,但梅梅开口说想坐,他也不好意思拒绝。没想到会这么不小心碰到晓穗,还让大家看了热闹。今天回家,怕是又要被妈说一顿。
“飞南……”庄梅梅看出他的不快,咬了咬唇说,“对不起,我还是不看了吧。”
杜飞南连忙拉住她:“哎,来都来了,咋不看呢?快坐下吧,电影要开始了。”
庄梅梅似乎被他拉得踉跄一下,倒在他怀里,娇俏得惊呼一声,立刻站直身子,别开脸,一副羞得要死的样子。
杜飞南的脸瞬间红透了,他能够感觉到其他人兴奋的目光,下意识去看姜晓穗的反应,却发现她早已把头转回去,正和周瑞华贴近了,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一刻,心里的悸动消失无影。
“听我指挥,不要自作主张,我来对付你爷爷。”
“他是老革命,侦查拷问这一套用得惯熟,你顶不住的。”
“顶不住也得顶,难道眼睁睁看着你被抓回家里结婚?”
周瑞华向左看:“什么结婚?”
姜晓穗向右看:“你爷爷说你要和马燕结婚了。”
“……他可以再胡说八道一点。”周瑞华紧张地问,“你不会信了吧?”
姜晓穗狡猾得笑道:“我祝他早点抱上曾孙,他一路都没说话。”
周瑞华又气又好笑,最后无奈地说:“他可能被你气到了。”
“活该。”姜晓穗嘟囔,“他怎么比你妈还像我婆婆?”
周瑞华眉眼弯弯,禁不住笑道:“爷爷是有名的老顽固,认定的事很难改变。但他要是喜欢一个人,便会全心全意,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谁要他喜欢?要不是看在他是你爷爷的份上,你看我理不理他?”
周瑞华真诚地说:“辛苦你了。”
姜晓穗拍拍胸口,大义凛然道:“让考验来得再猛烈一点。放心吧,打死我都不会招的!他休想从我嘴里掏出一句真话!”
周瑞华:“……”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
接下来几天,姜晓穗经受了周老爷子的“严刑拷问”。不得不说,老登西有两把刷子,竟然拿会心理战术那一套。两个人聊天气氛正温和的时候,他会突然问一个和周瑞华有关的问题,看你有没有自乱阵脚。
姜晓穗心里痛骂他卑鄙无耻,脸上还要笑眯眯的,显得一点没有生气。
这几天,她还陪着周老爷子参观了兔场、竹编厂,聊了聊广交会的故事,老头子在工作上倒很肯定,没有一句阴阳怪气。
愈发让人觉得精神割裂。
“晓穗丫头,你觉得瑞华怎么样?今早瑞华母亲告诉我,她挺喜欢你的,想让你做她儿媳妇。”
姜晓穗心里哂笑,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