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夫人进宫探望的这一晚,十阿哥永玥病情恶化,于当夜丑时彻底结束了生命,储秀宫上下同哀,舒妃更是悲痛不能自已。
弘历脚步沉重的走进储秀宫,有些不敢直视正殿里放着的那口小棺材,更不敢去看一看永玥。
纵使自傲自负如弘历,也知道永玥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意欢独自坐在永玥生前所睡的婴儿床旁,手里捏着永玥生前喜欢的布偶,正默默流着眼泪。
弘历缓缓走到她身后,沉声道:“舒妃,永玥已经去了,朕又没有了一个孩子。”
意欢身子微微一颤,起身踉跄着走到弘历面前,哽咽道:“皇上,玥儿是臣妾的命根子啊......没了他,臣妾如何还能苟活在这世上,不如跟孩子一起去了算了......”
弘历将意欢拥入怀中,眼中有愧疚之色闪过,叹气道。
“你还有朕,朕会是你的依靠,咱们之前隔了太多东西,直到此刻朕才看明白你的心意,从今往后,朕一定好好待你,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意欢轻声应和,紧紧的依偎在弘历怀中,仿佛已经将他当成了最后的希望,可眼中却全是冷漠。
她的身子已经不能再有孩子了,这个男人早已从齐汝口中知道这件事,却至今都还在骗她。
弘历在储秀宫中安慰了意欢许久才离开,为了弥补心中的愧意,他还许诺了给意欢的父亲升了官,母亲封了诰命。
他前脚刚离开,如懿后脚就挺着肚子端着汤来到了翊坤宫。
意欢被她鲜艳夺目的大红唇烫了一下,十分敷衍的行礼道:“给皇后请安。”
如懿如同来看热闹一般在殿中看了一圈,她表情淡淡的,丝毫不见一丝伤感的情绪。
意欢只觉得心寒,干脆也不再去关注如懿,只一心一意的扮演着一个失去孩子的悲伤母亲。
见她面色苍白的伏在婴儿床上默默掉眼泪,如懿挺着肚子缓缓的坐在婴儿床边,哑声开口道。
“意欢,永玥已经去了,你就不要多想了,就算你伤心,也不能总这么熬着自己......来,本宫给你熬了野鸡崽子汤,你喝一些吧。”
她身后的容佩适时递上一碗汤,荤腥的味道在素白的殿中蔓延开来,十分不合时宜。
意欢心中莫名不适,淡淡撇开头回绝道:“谢皇后娘娘好意,臣妾现在没有胃口。”
如懿却像是完全不在乎意欢的意愿,固执的翘着指甲将那碗汤递到意欢眼前,舀起一勺汤强硬的喂到意欢嘴边,嘟嘴道:“喝一些吧。”
白瓷碗中除了清亮的汤汁,还有一整只野鸡崽子,深深刺激着意欢的神经。
眼见那勺汤就要强行送到自己口中,意欢猛然起身有些激动道:“皇后娘娘,臣妾已经说了,现在没有胃口喝汤!”
话即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意欢已经做好了跟如懿撕破脸的准备,没曾想如懿居然不依不饶的跟着站起身来,继续将那碗汤往意欢面前递。
意欢:......
她看着面前化着浓妆面容平淡的如懿,第一次知道一个人能虚伪到让人无语的地步,一股怒火从她心头窜起,她刚想伸手将眼前的汤碗打翻,就见魏嬿婉身着一身素淡的旗装缓缓走进殿内。
“十阿哥新丧,我过来送送这可怜的孩子,姐姐请节哀。”
魏嬿婉一边说着一边进了殿,一眼就看到了如懿那强行给人喂汤的架势,草草行礼后就毫不客气的开口嘲讽道。
“皇后娘娘可真是会安慰人,舒妃姐姐痛失爱子,您就给人送了野鸡崽子汤来,这知道的人说您关心舒妃温暖后宫,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您恨她入骨,非要在这节骨眼上往人痛处戳呢。”
如懿撅着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但又不想亲自和魏嬿婉争论,觉得那样有失体面,于是她淡淡的看向意欢,希望意欢能挺身为自己怒骂魏嬿婉这个卑略之人。
意欢此时感谢魏嬿婉替她解围都来不及,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走上前将魏嬿婉迎进殿中。
俩人站在一旁聊了许久,彻底将如懿晾在一旁,谁也不想搭理她,孤立的十分彻底。
这场面让如懿觉得似曾相识,只是曾经被孤立的主角不是她,而是魏嬿婉。
如懿以前曾拉着嫔妃们组成小团体孤立魏嬿婉,可惜那次因为魏嬿婉送礼并没有成功。
没想到在今日,她想让魏嬿婉尝到的苦头却被自己完完整整尝了个遍。
如懿气的胸口剧烈的起伏,她如今可是皇后,腹中还怀着皇子,何其尊贵,这两人却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一人无视一人嘲讽,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
她一气之下将那碗汤重重放在桌案上,冷着脸开口道。
“舒妃,本宫知道你今日心情不好失了分寸,本宫也不和你计较,等你心情平复些自会明白谁是真正对你好的人。”
话说完,她昂起头十分不屑的看了一眼魏嬿婉,转身挺着大肚子快步离去。
......
舒妃丧子的当口,前朝也传来了噩耗。
准格尔内乱,一个叫达瓦奇的准格尔小族首领杀了原本的首领多尔札,自立成为了新的首领。
原本准格尔内乱对大清来说不算是什么坏事,坏就坏在这被杀的原首领多尔札乃是端淑长公主的额驸。
端淑长公主姮娖是太后的亲闺女,雍正四年就被嫁到了准格尔和亲,虽是为了平定边域远嫁,但也算过了几年安定的日子。
可如今额附被杀,准格尔的内乱又尚未平定,太后急的几天都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日日探听着前朝的消息,还让人上书请皇帝出兵接回公主。
太后是被女儿的安危冲昏了头脑,朝中大臣们可没有,大多数都不同意此时出兵,觉得当下的情势只有按兵不动才是上上之策。
弘历自然不会不知道太后的心意,可他身为一国之主就不能只考虑自己的亲人,所以多日来一直避着太后,太后几次派人来请都以政事为由推脱了。
不出半月,准格尔的内乱彻底平定,可新首领达瓦奇竟然要求继娶端淑公主为正妻,以示自己向大清臣服之意。
这下太后可彻底坐不住了,听闻消息当日就气冲冲的闯进了养心殿。
“皇帝!哀家的姮娖绝不可再嫁给达瓦奇为妻,她可是大清的公主,怎可如那些未开化的野人一般续嫁!成何体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