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忠顺的心里也是一片的冰凉。
主子好,奴才才好;
主子不好,奴才又怎么好得了?
这道圣旨,与其说是皇上的责罚,与其说是皇上的恩赐,倒不如说是皇上的戏弄!
可见的,在皇上的眼里,自己的主子什么都不是。
跟着什么都不是的主子,自己这做奴才的又有什么指望?
冷显的身子发着抖,眼见着站都站不稳了。
忠顺无奈,只好先将冷显扶到了床上,让他先躺下。
见冷显又躺回了床上,闭上了眼睛,忠顺悄然地退出了屋外。
折腾到这会儿,他连午饭还都没吃。
忠顺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屋子,苦笑,转身走去了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好歹也先填饱了肚子再说。
冷显一个人躺在这间简陋的小屋里,闭着眼,脑子里一幕幕地闪现着从前和现在。
他又想到了傅宝珍。
傅宝珍是那么美、是那么温柔、是那么贤惠。
傅宝珍不会将他的脸挠花,让他见不得人;
傅宝珍给他带来了富贵,带来了荣耀;
他也相信,傅宝珍不会在他遭遇困境时抛下他。
而殷氏呢,殷氏只有算计、只有图谋、只有贪婪、只有狠毒。
冷显想着,自己怎么就被那殷氏给控制了呢?
怎么就鬼迷心窍了呢?
怎么就舍弃了傅宝珍了呢?
自己该舍弃的是殷氏才对。
只是,那殷氏犹如水蛭毒蛇一般,死缠住了,甩都甩不掉!
还有他的老娘,既贪婪于傅宝珍带来的财富,又不愿有一个出身高门的儿媳妇压在自己的头上。
哪怕这个儿媳妇再温柔、再贤惠,对于他的老娘老殷氏来说,也自带着一股压迫感,她觉得自己卑微,直不起腰来。
她宁愿要一个处处都不如傅宝珍的娘家侄女做儿媳妇,毕竟那殷家是依赖着勤兴侯府而活的;
她的娘家侄女,对她这个亲姑姑又是百般地逢迎。
她觉得,在自己娘家侄女面前,她既是侯府高门,又是长辈,她可以自信骄傲地,高高在上地俯视儿媳妇。
当然,她要她娘家的侄女做儿媳妇,但,她需要傅宝珍的嫁妆。
冷显长叹一声……
都怪那殷氏害了自己!
都怪自己的老娘害了自己!
……
冷显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着同样的话。
就好像他自己从来没有半分错处。
相反的,他才是那个最悲惨的受害者!
而傅宝珍的死,也只是让他变得更悲惨的一个原因而已!
冷显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和自我心理安慰,便逃避似地让自己睡着了。
快接近黄昏时,冷显醒来了。
冷显就开始一遍一遍地问忠顺……刘大回来了没有?刘大回来了没有?
忠顺嘴里不敢说什么,但心里早就烦透了!
刘大要是回来了,他还能找个犄角旮旯玩儿藏猫猫不露面吗?
用得着一遍一遍地问吗?
直到屋里掌上灯,刘大也不见回来。
晚饭,又是馒头、稀粥、炒木耳和几片腊肉。
冷显都不敢问,就这样的吃食,府里还能支撑几天?
直到入了夜,早过了关城门的时辰,刘大还是没有回来。
冷显彻底死心了。
他知道,刘大这个时辰不回来,那就是没有来得及进城门,肯定是被关在城外了!
那他就只能……等天亮。
可就算天亮了……
天亮了,那伙盗贼就能抓到了吗?
天亮了,丢失的财物就能一件不少地找回来吗?
天亮了,就能有银子了吗?
冷显躺在黑漆漆的小屋里。
有那么一瞬间,冷显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世界抛弃了!
仿佛这人世间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是的,冷显就是被所有人抛弃了,不管是有意的,还是无意的。
他的嫡妻傅宝珍已经不在人世了;
他的老娘……听说是中风了,嘴歪眼斜,大小便失禁。
他没有去逸安堂探看过。
他不想去看。
看了又能怎么样呢?
请大夫给老娘治病吗?他拿不出一两银子,付不起诊金。
更何况,他越来越觉得,他怨他的老娘,甚至恨他的老娘!
就是他的老娘,硬把自己的娘家侄女殷氏推给自己的!
而自己现在的妻子殷氏……
姑且将那殷氏算作自己的妻子吧,这个妻子却在这个时候抛下了自己这个丈夫,带着她生的一双儿女回了娘家。
把他自己留在这空空荡荡的侯府中,不管他会面对些什么?
儿女呢?
他当成掌上明珠的女儿,还有他当成冷家唯一根苗的宝贝儿子,他们都毫不犹豫地跟着殷氏离开了,将他抛下了!
其实,即便是他们留下,也没有半点用处。
但他们的离开,却让冷显无比伤心。
再想想被自己忽视的,任由老娘、殷氏和冷怡星姐弟俩欺凌磋磨的嫡长女冷溶月。
眼下,只有她完全不受勤兴侯府的影响,还有外家的一家人宝贝着,宠爱着。
她的外婆和两位舅母还陪着她一起出游,去庄子上小住散心。
她的外家安国公府是她最强大的依靠。
她还是未来的煜王妃,是皇上皇后的未来儿媳。
她不愁吃穿,她不愁金银,没有人去找她堵门要账……
冷显再不愿意去想,他也不得不承认——
自己的这位嫡长女,应该是过得最轻松自在的一个。
或许……这就是报应!
想了这么多,冷显却没有想到要反省,更没有一丝愧疚和自责。
他只是更坚定了一点——
他要抓紧冷溶月!
哪怕是冷溶月和安国公府让他抛开老娘、抛开殷氏、甚至是抛开冷怡星姐弟俩!
只要有冷溶月在,他就拥有一切,他就万事不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