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寂静的午后,林蒙的日程簿似乎比老鹰的喙还要忙碌,他早已抛却了闲适的心情,径自踏上了归途,对王守仁那蹲地沉思的姿态视而不见。
就在林蒙踏出第一步时,王守仁却如幽灵般突兀地唤住了他:“林公子……”
林蒙停下脚步,眉头微蹙,目光锐利:“有何指教?”
王守仁沉吟片刻,终于开口:“林公子,为何对朝廷进剿米鲁叛军的胜败如此笃定?”
林蒙眼角闪过一丝惊讶,片刻后,带着几分戏谑:“不过是随口一猜。”
“……”王守仁几乎要气结,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林公子竟然如此随性,一个能在冬日种出瓜果的奇人,难道真如传说中那般,是隐藏在尘世间的天才?
王守仁忍不住多看了林蒙几眼,心想,大才之人往往性格孤傲,他或许只是不屑于向我解释罢了。
这念头在王守仁心中滋生,一向自负的他顿时觉得有些失落,难道林蒙真的看不上他?
一时间,王守仁竟感到了一丝自卑。
然而,他仍固执地认为,凭自己的武略,不可能看错人。林蒙这一次,恐怕真的要失算了。
林蒙对此却毫不在意,他转身离去,留下一脸错愕的王守仁。
两天后,那番薯终于破土而出,嫩芽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林蒙兴奋得几乎跳了起来,一边搓着手,一边迫不及待地命邓健和王金元准备水盆,将发芽的番薯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
番薯水养还是土养,这得看时机。如今只是嫩芽,水养最为适宜。待它长得更壮,再移植进土里。水养时,根部不能全浸,得留出半截透气。
林蒙一边忙碌,一边喜滋滋地想:“快快长大,长出更多的红薯,一分为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我林蒙,也有行善积德的一天……他美滋滋地想着。
一旁的邓健也羡慕地盯着那些嫩芽,忍不住拍马屁道:“少爷真是神人,别人得了千年人参,不过是嚼嚼吃吃,少爷却独具匠心,要让这人参重生发芽,如此一来,一株千年人参可变十株,再养上一千年……”
邓健话未说完,脸色突变,那表情仿佛看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笑话。
王金元也尴尬地摸了摸脸,与邓健对视一眼,心中暗暗发誓,绝不对少爷的智障言论表示赞同。
林蒙回头瞪了两人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但也掩不住那份得意:“你们两个,真是sha叉玩意的货。”
六双眼睛在空中交汇,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和谐。
在这片笼罩着幽深阴影的土地上,恐惧悄然蔓延,让人心生寒意。
“哼,好好伺候着,若有一丝一毫闪失,你们的命就休想保住!”林蒙语气冷冽,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刺人心。
王金元,那老者,似乎对这些并不在意,毕竟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生命的价值在他看来,似乎并不那么重要。
然而,邓健却惊得冷汗淋漓。他深知这位少爷的手段,几乎无所不能,不禁可怜兮兮地哀求:“就留我一条命吧,留一半总行吧?”
林蒙差点没被这傻气的要求气笑,心里暗骂一声“智障”,只觉身边跟着这么个家伙,简直是在给自己拖后腿。
而在这边,屯田之事进展得颇为顺利。一座玻璃作坊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玻璃的制作虽不复杂,但高温却是不可或缺的。而这里的无烟煤产地,正好满足了这一需求,其热量更是寻常煤炭所不能及。
土地也被一犁到底,那是人工耕作的痕迹。在这片土地上,张信等屯田校尉们挥洒着汗水,免费且薪水丰厚,这让林蒙心中充满了赚大钱的喜悦。
时光荏苒,夏日炎炎。林蒙换上了轻薄的夏衫,西山的无烟煤销量虽跌,但开采依旧如火如荼。一方面是为即将到来的寒冬囤积,另一方面,西山的砖窑、玻璃作坊都需要大量的无烟煤。林蒙甚至期盼着皇帝能下旨,允许西山炼铁,那样无烟煤的需求只会更大。
就在这个冬天,十五万两银子送入了皇宫,充实了内帑。这是宫中镇国煤业的第一笔净利分红,扣除各项开支和必要投入后,利润依然可观。
清晨,小香香正为林蒙穿衣,今日他要前往詹事府,陪伴太子殿下读书,之后还要出城一趟,看看自己的番薯。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门子跌跌撞撞地闯进来,惊慌失措地道:“少爷,大事不好了,有人打上门来了!”
林蒙刚被小香香系上金腰带,一听这话,顿时怒火中烧。南和伯、中军副都督的宅邸,竟有人敢如此大胆?他怒吼道:“快,叫上所有人,唐寅、欧阳志、徐经他们都要来,带上家伙……”
话音未落,那门子却哭丧着脸道:“已经都叫了,十几个人都不是对手,小人杀出来,就是让少爷赶紧躲……躲的……”
林蒙闻言,不禁哑然失笑。这南和伯府的档次也太高了吧?自己老爹还在军中,怎么就给自己挑了这么一帮形象猥琐、不堪一击的家伙?
在这静谧的瞬间,一声突如其来的闯入打破了宁静,小香香如受惊的小鹿,惊叫着扑向林蒙的怀抱。林蒙本能地紧紧搂住她,柔声安慰:“别怕,有我在,小香香。”
小香香妙曼的身姿斜倚在林蒙坚实的胸膛,那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渐渐镇定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打破了房间的沉寂:“学生冒昧至极,打扰了。”
来者正是王守仁,他急匆匆地踏入,那古怪的性格似乎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气势。
南和伯府的众人似乎被林蒙的气场所感染,纷纷变得冲动起来,一触即发,似乎随时准备挥拳驱赶不速之客。然而,王守仁自幼习武,身手矫健,几个回合间,就将七八个壮奴轻松制服。
林蒙看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不禁微微蹙眉。
天哪,这又是哪路神仙降临?
门外,欧阳志等门生也闻声而至,一个个怒目圆睁,虽然手无缚鸡之力,但面对恩师的遭遇,他们如何能坐视不理?于是,纷纷露出英勇的姿态,挥舞着那白皙的胳膊,仿佛要用一腔热血驱散眼前的阴霾。
林蒙见状,心头一松,对着众人摆了摆手:“好了,都退下。本少爷讲究的是公平,不喜人多欺负人少。”
欧阳志五人虽心有不甘,但见林蒙如此说,也只能无奈退下。
林蒙并未驱赶他们,而是目光如炬地盯着王守仁:“王守仁,你无缘无故闯入我的私宅,究竟所为何来?”
“朝闻道,夕死可矣!”他语气坚定,掷地有声。
接着,王守仁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林蒙看穿:“林公子,今日一早,我自翰林院得知一则军情,贵州围剿叛军的军队遭遇突袭,伤亡惨重,将士们被困山中,缺医少药。而且,连日大雨,使得大军不得不撤回贵阳休整。贵州巡抚王轼已上书请罪……”
王守仁得知这一消息后,心中惊疑不定,他熟读兵书,却未曾料到林蒙的预言竟如此精准。
他急匆匆赶来,只为一探究竟,这个林蒙,难道真的是神仙下凡,竟能看穿兵书中的盲点?
然而,林蒙的脸上却掠过一丝遗憾,他淡淡地道:“噢,失利了。”
内心深处,他其实并不愿成为那个不祥的预言家,每一次的“乌鸦嘴”都意味着无数将士的牺牲,他宁愿历史能够改写,哪怕是被现实无情地打脸。
王守仁激动地看着林蒙,迫切地想要探究:“林公子,能否赐教,您是如何预测出这场战局的失利?”
“好奇如猫,你这神秘客,究竟打哪儿冒出来的?”林蒙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直勾勾地盯着这位不请自来的挑战者。
王守仁那颗久仰林蒙大名的心,此刻跳动得异常激烈,他潜心钻研林蒙的踪迹已有月余,可每深入一步,林蒙的影子便如海市蜃楼,愈发扑朔迷离。
林蒙忽然勾唇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二字而已——‘赔钱’。”
“……”一阵沉默,林蒙的语气像是带着冰霜:“你出手伤我府中护卫,此事岂能轻易了结?再说,这府中一草一木,皆是生命,岂能等闲视之,岂可无价之宝轻易践踏?”
“赔!”王守仁紧握双拳,咬牙切齿地应道:“学生愿赔!只是,林公子,这其中的奥秘,究竟是如何知晓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