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金碧辉煌的紫禁城暖阁之中,弘治皇帝的眉头紧锁,今日的晨光似乎与他往日并无二致,然而,他的心绪却如深秋的落叶,飘摇不定。
日上三竿,早膳的香气还未完全散去,内阁大学士、锦衣卫指挥使牟斌,以及东厂厂公萧敬便已如影随形,将暖阁围得水泄不通。今日的议题,如同一枚重磅炸弹,悬于朝堂之上,无人敢轻举妄动。
皇帝的眉宇间笼罩着浓重的忧虑,他深知,这一决定将关乎国家的命运,而他却犹疑不决。
暖阁一侧,三位内阁大学士的脸上写满了慎重,他们对于锦衣卫遭遇的不测,主张以静制动,不宜轻启战端。然而,此刻的京师,如同烈火烹油,天灾与人祸交织,百姓心中怨气横生。若是大动干戈,厂卫一旦大规模出动,恐怕民怨沸腾,冤狱横生,反而助长了逆贼的嚣张气焰。
萧敬却是不苟同,他面带微笑,却眼神锐利:“陛下,老奴斗胆进言,此事涉及厂卫,老奴不得不冒昧。如今京师内外,密报如山,妖言惑众者愈演愈烈。若朝廷再不严加控制,恐生变乱。昔日只是锦衣卫校尉命丧黄泉,若再不有所作为,恐将有更多无辜者丧命。陛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老奴以为,厂卫应立即行动,斩草除根,将这祸根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话音刚落,暖阁之内顿时寂静无声,仿佛连呼吸声都变得沉重。两派争论激烈,各有道理,而皇帝的内心却如同被撕裂的布匹,痛苦不堪。
他背着手,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众位爱卿,朕知你们都是为国为民,但天下之事,有利必有弊,有得必有失。天子之位,乾坤独断,但朕心知,朕的一念之差,将影响千千万万人的命运。朕细细思量,方知此中可惧……”
一旁的刘健苦涩一笑:“可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必须有个决断。”
“是啊。”皇帝轻叹一声,闭上双眼,脸上露出痛苦之色:“那自称丐帮帮主者,名叫吴新杰?”
“是。”萧敬与牟斌异口同声,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在幽深的宫廷深处,东厂与锦衣卫,犹如两股暗流,为了探寻丐帮的神秘踪迹,不遗余力地挖掘着,萧敬与牟斌,如履薄冰,生怕弘治皇帝的眉头紧锁,显露出一丝不满。
弘治皇帝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眯缝着眼睛道:“竟是个落魄的秀才,研读圣贤之书,却竟有如此手段!”
他心中犹豫不决,一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会门,谁能料到,竟能在一场肆虐的大旱中,给朝廷掀起了惊涛骇浪。
弘治皇帝心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将那所谓的帮主千刀万剐,然而,他依旧在犹豫,若是真能一举擒获,那便罢了。可问题的关键在于,厂卫虽强,却始终在明处,他不愿因此引发更大的风暴。
唉……若能在这关键时刻,天降甘霖,那该有多好啊……
这个念头如同流星划过夜空,转瞬即逝。
弘治皇帝苦笑着摇了摇头。
若真有这般神奇,那他这九五之尊,也未免太过轻松了吧……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轰隆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惊雷,仿佛是从天而降,直击人心。
弘治皇帝脸色突变,殿中众人,无不色变。
外头宦官的喧哗声传来:“起风了,起风了,平地惊雷,乌云密布……”
呼啸的风声,伴随着压抑的乌云,弘治皇帝的脸色如同冻结的冰块。
宫中的规矩,历来森严,如此大声喧哗,除非……天崩地裂。
而现在……这不正是天崩地裂的征兆吗?
因此,连暖阁外的宦官,也敢大胆地喧哗起来。
弘治皇帝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与萧敬对视一眼,萧敬浑浊的眼中,只有深深的骇然。
他的目光落在刘健身上,刘健如同一尊石像,唯一能证明他生命力的,是他颤抖不已的手臂。
噗通……
牟斌毫不犹豫地跪倒在地,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这些日子以来,他的压力如同山岳,流言蜚语无处不在,锦衣卫的校尉、力士们磨刀霍霍,只待抓捕人犯,平息这场风波。
然而,牟斌深知,不能因此滥用职权,大旱当前,民怨沸腾,若是此时随意抓人,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里清楚,这场大旱一日不解,他的日子便一日不得安宁。
而现在……
他跪在地上,哽咽地说:“陛下,天要下雨了。”
刘健等人,仿佛被触动了心弦,突然间明白了什么。
两个多月未曾降雨,这场旷日持久的大旱,带来的灾难,难以言喻。
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
自登基以来,他虽是天子,实则与天斗,一次又一次的灾难,他总是在与命运搏斗,输多赢少。
而现在,至少,他可以暂时松一口气了。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萧敬开口问道:“陛下,太子殿下和林蒙,他们今日是去祈雨了吗?”
瞬间,众人面面相觑,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凝固。
然而,在众人眼中,这不过是一场太子与林蒙的狂欢闹剧。
或许,正是因为林蒙的参与,使得弘治皇帝对这场闹剧选择了默许。或许,是林蒙带给他的惊喜太多,让他心中莫名涌起一丝期待。
于是,他冷眼旁观,心中早已被堆积如山的政务所占据,对那祈雨之事,早已抛诸脑后。
然而,此刻,那记忆如同被拨动的琴弦,再次响彻心头。
“陛下,今日正是午时。”
“午时……”弘治皇帝眼眸骤然放大,嘴唇微微颤抖:“现在……”
“正是午时。”萧敬自己也惊讶不已,紧紧盯着弘治皇帝。
弘治皇帝,彻底愣住了。
就在这一刻。
他背着手,没有理会其他人,径直走出了暖阁。
刚刚走出,狂风扑面而来,他不禁眯起了眼,抬头仰望天穹,只见一片漆黑,连续折磨京师两个多月的烈日,已被乌云无情地遮蔽。
轰隆隆……
又是电闪雷鸣,一道耀眼的光芒划破天际。
弘治皇帝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久久无言,宛如痴了一般。
暖阁中的众臣,内心早已波涛汹涌。
“立即…立即传太子,传……林蒙……”
弘治皇帝突然回眸,看着目瞪口呆的臣子,眉宇间闪过一丝坚决:“就算暴雨倾盆,也要他们立刻赶到,务必迅速!”
难道这世上,真有传说中的龙王?
那些神秘莫测的鬼怪之事,难道真的存在?
此刻,弘治皇帝心中充满了疑问,迫切需要有人为他解答。
……
在坤宁宫,太康公主朱秀荣趴在寝殿的窗台上,张皇后则坐在一旁,手中拿着刺绣,娴熟地做着女红。
身为皇后,本无需亲自操持这些琐事,然而,为了树立榜样,张皇后对此毫无怨言。
她出身并不显赫,自幼便精通女红。
“母后,你说,今日会下雨吗?”朱秀荣望着窗外,眼中满是期待。
那双清澈、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仰望天空,炎炎烈日让她香汗淋漓。
张皇后微微一愣,轻轻叹了口气:“两个月未见雨了,这老天爷的事,谁能预料呢?你父皇为此日夜操心,昨夜又是一宿未眠。哦,你问这些做什么?”
朱秀荣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沉默片刻,终于开口:“皇兄正在祈雨,还有林蒙。”
“……”张皇后无言以对。
“哎……”她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他们只是闹着玩,但也是为了替你父皇分忧。只是这上天之事,岂是他们能左右的。”
在风起云涌的皇宫深处,朱秀荣轻启朱唇,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意:“若他们求雨不成,那可就热闹了,父皇的雷霆之怒怕是要倾泻在皇兄头上,而那林蒙……他若是真的中了邪魔,或许还能侥幸逃过一劫。”
张皇后优雅地扬起一抹皇家的微笑,似是听到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玩笑,只是淡淡地一笑,不置一词。
她手中的绣线在细腻的丝绸上穿梭,如行云流水,然而,她那专注的目光却时不时地被窗外那片沉默的蓝天所吸引。当她察觉到朱秀荣的沉默,不禁好奇地侧过头,只见那公主依旧倚窗而立,仿佛与天穹对话,一动不动,宛如一尊石雕。
张皇后本想开口,训斥这位骄纵的公主,但话到嘴边,她却想起了什么,唇角轻轻一抿,眼中闪过一丝柔情,目光温柔地落在朱秀荣的背影上。她轻轻放下手中的针线,向一旁的宦官投去一个眼色。
宦官心领神会,立刻上前轻巧地收拾了案上的女红,然后恭恭敬敬地退至一旁,只留下张皇后与那自称太康公主的朱秀荣,两人在宁静的宫殿中,独享这份短暂的静谧与私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