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要宴请两位师爷。”
李九章故作神秘的说道。
“师爷?”
“那奴婢现在就去通知灶房,让他们再炒几个菜来。”
绿蝶转身就踱着小碎步准备往灶房去,彩衣心里灵巧一些,以为李九章是在说笑,真要宴客请师爷,肯定会提前通知。
“回来,这么大一桌菜够了,师爷又不是外人,不用那么麻烦。”
李九章先是转头看向彩衣。
然后伸出左手抓住她的柔软白净的手掌,就势要把她往旁边座位上拉。
“钱谷师爷,你还愣着干嘛,快坐下。”
彩衣被突然拉住手掌。
即使是入了贱籍的婢女,但她依旧是有情感的人,脸刷的一下就红得发烫。
“还有你,愣着干嘛呢,傻了呀,我的刑名师爷。”
绿蝶开始跑出去几步离他有点远,伸手拉不到那么远,只能用右手招呼着她来坐下。
绿蝶目光看向彩衣脸红扑扑的不肯就坐,本想走近的她,就不敢挪步。
但李九章又是她伺候的县太爷。
挥动手臂招呼她,她又不敢不从,最终只能纠结的一小步一小步的往前试探着走近。
“唉,怎么回事,是不是老爷我指挥不动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呀?”
李九章故作怒容,其实他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不过是个十八岁的年轻小伙子,说两个小丫头片子,听着怪别扭的。
好在还是管用,说完之后绿蝶也走上前来,他也一把抓住绿蝶的手。
也不管绿蝶脸上冒出羞红,只是两只手臂一起使劲把她们往座位上拉。
两个丫鬟却始终不敢坐下。
“老爷恕罪,奴婢是婢女,是侍候老爷吃饭的,不敢和老爷同坐一桌,求老爷莫要自欺了身份。”
彩衣想挣脱开。
她自知身份悬殊,不敢也不想让李九章的身份名誉受半点损失。
“奴婢只是粗浅背过几句大顺律,再说哪有女人当刑名师爷的,求老爷别拿奴婢取笑。”
绿蝶是练过剑术,武艺也不是一般人能比拟的,她其实是能够轻易挣扎开。
但她不想因为挣脱,就伤了李九章的手。
“在老爷我的眼里,你们不是奴婢,我也不强拉你们入座了,如果你们真的愿意听我的话,就自己过来坐下,如果你们俩看不起我,不愿意和我同桌吃饭,你们就站着,自己选择。”
李九章松开两边的手,也不强拉她们,他头一动不动的盯着几碟菜,耍起小孩子脾气。
只是话说得有点威胁的味道,坐也得坐,不坐也得坐,不坐下就是看不起他。
若是有旁人听到,肯定会大跌眼镜。
堂堂七品知县大人,居然对自己的丫鬟说这般无赖话,大顺王朝,他是第一个。
往远了说,他就是前无古人。
彩衣和绿蝶根本没得选,她们是奴婢,本来就是伺候李九章的人。
碰上这么个和世俗背道而行,还不按套路出牌的老爷,也只能怯生生的一左一右坐了下去。
“老爷,断不可让我们当师爷啊,普天之下哪有女人当师爷的道理。”
彩衣怕他不是开玩笑,她一脸忧虑的说道。
“谁说你们是女人啦,只要你们不说话,不就没有人知道了吗,以后老爷我要是一个人跑出去闲逛,你们两人也得陪着老爷才行。”
李九章用筷子夹起几片干切牛肉放到绿蝶的碗里,然后又夹起几片牛肉放到彩衣的碗里。
他用筷子挥了辉手,示意她们吃。
“老爷,钱谷师爷是要和六房打交道的,刑名师爷是要坐大堂的,师爷不说话,老爷若是遇到难事,该如何给老爷讲呀?”
彩衣此刻哪有心思吃饭。
她说出了自己的顾虑,然后才用眼睛余光瞥了一眼碗里的牛肉片,喉咙里忍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肉食,还是几年前,没有进教坊司时,才吃得到的,入了贱籍之后,她都忘了肉是什么味道了。
绿蝶没有彩衣那么含蓄。
她眼睛就盯着碗里的牛肉片,只是彩衣还在说这话,老爷还没有动筷子,她只能强忍着。
想都不敢想,有时候从灶房端饭食时,她也只是闻一下味儿,但知道那不是她该吃的。
现在老爷亲自夹到她们碗里,她们也有吃肉的可能性,内心深处又唤醒了肉食的记忆。
“钱谷师爷都是算账,只要六房把账本送来就行,刑名师爷需要说话,那就悄悄给老爷我一个人说就行,师爷本来就是老爷我花钱请的,别人没花钱,没资格听我们绿蝶姑娘说话。”
李九章把他的歪理诡辩的本事拿出来,其实也没有胡说,师爷虽然在衙门有位置,但却不是衙门里的编制。
师爷只对县太爷一个负责,因为是县太爷自己掏腰包单独花钱雇佣的智囊。
“至于你们的女儿身,这个问题好解决,老爷我自有妙计。现在先不聊这些,吃饭,你们两人肯定都饿了,先解决肚皮最要紧。”
李九章看两人眼睛都快凑到碗口了,吩咐吃饭,他微微起身伸出手,又给两人夹菜到碗里。
彩衣抿了抿嘴唇,她还是保持着淑女形象,夹起牛肉片一点一点的细嚼慢咽。
绿蝶倒是将几片肉一口塞到嘴里。
牛肉独特的肉香味刺激她的味蕾,她闭上眼睛,也不舍得嚼。
入了贱籍,没有人把她们当人看。
教坊司里都只有吃馊了的剩菜剩饭,很多人坚持不住,在里面都失了性命。
来到清江衙门,饭食倒是改善了。
有素菜供她们食用,那些稍微沾点油腥的菜食和肉食,根本轮不到她们。
没有吃肉得资格。
李九章这顿是牛肉,平头百姓基本上都很少能吃到,但官家的肉食是换着花样吃。
彩衣和绿蝶鼻子酸楚。
她们眼睛里有泪水在打转,太久了,以为永远都没有资格吃到这么好的饭菜。
“我吃饱了,想去花园转悠消消食儿,给你们两人分配个任务,就是桌上不能剩菜,咱们来个光盘行动,从我们三人做起。”
李九章察觉到她们的情绪变化,他放下碗筷往屋外走,只说自己去花园消食。
其实是不想她们太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