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份供状倒是没有什么问题。
字迹清晰,书写意思明白准确,也按了手印,只是笔迹却不同。
供状的真实性有点可疑。
“大人,小…”
李东听到李九章不经意的问话,他双手抱拳要解释,却被李九章伸手拦了下来。
“说说陈树生的情况吧!”
李九章坐到椅子上,端起茶杯,用杯盖撇了一下混黄茶水上浮的茶叶。
“小的把刘阿婆安顿好了,陈训导去馆舍见过刘阿婆,小的也是听门子汇报才知道,至于他们谈过什么,小的也不知晓。”
壮班刘涛低着头,不敢看李九章。
李九章抬眼在刘涛身上打量片刻,他低下头对着茶杯吹了吹热气,轻泯了一口。
陈训导既然都抱着木盒来找他,同样也可以抱着去找衙门口负责馆舍的门子。
至于壮班门子头头刘涛这里是不是真的不知情,根本无法求证。
疑罪从无,也只能如此了。
“陈树生还有他的三名家丁,有没有供出什么情况?”
李九章把茶杯放下,他用手捧着茶杯,感受瓷杯里透出来的热量温度。
“三名家丁都挨个审问过,他们只承认从刘阿婆家里带走她孙女小兰,但是他们说在拉小兰回陈府的途中,小兰趁着夜色挣脱开了。”
壮班刘涛负责牢房,陈树生和三名家丁是在他牢房问的话。
他讲刘阿婆的时候就自觉失职,现在又问到他这里,只好硬着头皮如实回答。
“陈树生呢?”
李九章语气平淡的询问。
“陈树生闭口不言,他身子虚弱,当众挨了杀威棒,躺在牢房里呼天唤地的叫痛,医者前去查看,并无大碍,要他说话,估计还得要些功夫。”
刘涛说完,他抬眼看了一眼李九章,又赶紧收回了目光,语气有些战战兢兢的感觉。
“不急,陈树生这个案子,本官还需要些时日,陈树生在牢房羁押,若是再有门子领着陈庭雨进去探望,本官就免了你的职,你没意见吧?”
李九章语气说得很平淡,似乎风轻云淡的在说一件小事,但话语中透出一股压迫感。
“是,大人放心。”
刘涛额头冒出汗珠,他摸不透这个年轻县太爷的深浅,对李九章说的这句话却深信不疑。
“在公堂之上,仵作和稳婆说过小兰身上的伤,到底是小兰跑回去时,刘阿婆看到的伤,还是她挣脱家丁后又受到的伤?”
出现了出乎意料的情况,三名家丁说的情况也不是不可能,李九章看着刑房首询问道。
“回大人,这是上月的命案,仵作验尸是有详细的记录,这个情况容下官再仔细查探一番。”
刑房首有些无奈的笑了笑,他没想到李九章会询问如此细致,这些细节还真没注意。
“小兰父亲,接到了吗?”
李九章想到在菜市口时和陈树生发生争执时,有围观的人群说刘阿婆屋里还有卧床不起的儿子。
“大人放心,已经将刘大壮接到县衙馆舍,只是他病得厉害,目前还无法开口说话,小的已经安排医者给他诊治。”
快班李东刚刚被李九章打断,便一直站在一边不敢开口,听到询问他,晃了晃神才赶紧回答。
“做得不错,李捕头办事,本官放心。”
李九章右手还放在茶杯上,他手里转动茶杯,眼睛却盯着李东,语气轻松的夸他。
李东被莫名其妙的夸奖弄得没头没脑,他疑惑的看向李九章。
刘涛和一直没说话皂班王斌互相对视一眼,又看了一眼刑房首,也是摸不着头脑。
“通知下去,明日早衙在二堂审理张敬轩和佃户周三娃的案子,相关人员都要通知到。”
大堂和二堂是两个概念,大堂的三尺案台上有可以判秋斩的红签筒,二堂在大堂的后面,二堂一般是民事调解为主。
本来双凤垭张守忠的这个案子就是下面这些书吏搞出来的,现在案情基本明了,又不是命案,就在二堂审最合适。
毕竟里面是家事掺杂。
“是。”
皂壮快和刑房似乎猜到了这个结果,他们答应得很干脆直接。
进二堂审理,不管是县太爷担心州府衙门的压力,还是秉公审理,于公于私都是合理的。
“陈树生和刘阿婆这个案子,容本官再思虑几天,三班和刑房随时待命,本官要亲自过问案情,待一切真相大白,再审理此案,咱们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也绝不会冤枉一个好人。”
李九章还是谨慎起见,这是个人命官司。
大顺律法规定,人命官司就要人命还。
再加上案情复杂,变量太多,愤怒的民众,哀鸣的刘阿婆,小兰的死因,还有那份卖身契,都是需要一步步搞清楚。
“是。”
几人答应下来,松了口气,不再那么紧张。
“本官到清江衙门这几日,你们都辛苦了,你们放心,只要尽心尽责办事,本官可以向州府衙门,甚至向总督衙门举荐你们。”
李九章倒也不是画饼,朝廷命官的升迁在吏部考核,若是有上官衙门举荐,调任也是常事。
衙门里的胥隶也有升迁的途径,若是顶头上司升迁,亲信也能得到升迁提拔。
除此之外,州府衙门或者其它衙门有空缺,机缘造化到了,又能得到举荐,他们也是可以混个好前程。
三班捕头也叫班头,属于贱籍,他们是三代内不能参加科举,官和吏是分开的,但在县衙当捕头和在州府衙门当捕头区别还是很大的。
李九章明说愿意举荐,这个饼虽然不管饱,但还是挺提神的。
李九章眼神坚定的看了他们几人一遍,然后又才摆了摆手。
几人告退。
忙活了一整天,也累了。
李九章回到卧房,彩衣帮他解下常服,绿蝶端来一盆温水,洗脸之后,又端来一盆洗脚水。
这次李九章说什么也不要两人给他洗脚。
虽然有丫鬟伺候,但李九章并没有把她们当奴婢,在他心里就觉得大家都是平等的。
他更愿意和她们做朋友。
彩衣和绿蝶却不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