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文波只管趴在地上撒泼打滚,两只脚腿胡蹬乱踹。
“嗒!”惊堂木落下发出清脆响亮的声音。
“好你个车文波,果真是个二流子,竟敢在公堂之上藐视本县丞,还愣着干嘛,给本官打到他老实为止。”
杜治霖虽然是第一天到任,但在公堂之上,他就是主场人物,县太爷让他审案,结果却被下面的人给嫌弃了。
气得杜治霖满脸胀红,怒容满面。
如果连一个被告草民都收拾不了,他以后还怎么坐堂?
李九章站在赞政厅门口没有言语,身旁的六房书吏和对面公堂之上站立三个捕头,都忍不住眼神向李九章这边偷瞄着。
看上去县太爷年纪轻轻的,但是此刻气定神闲,面带微笑,仿佛胸中有万千韬略。
只是双手后背着站立在那里。
就这份淡定,还有城府,就足以让这些跟了他一个月的下属们心中叹服,都不是傻子,今天县丞老爷新到。
县太爷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干,却又感觉他什么事情都做了,恰好三班六房也揣摩着心思无形站队。
这样几句言语,一套微操,的确让这些四五十岁的房首不得不叹服,就连礼房房首付文杉,也是不时向李九章投去钦佩的眼光。
对于清江衙门最大的上位者,很多时候,就是这种给人忽明忽暗,似透非透的感觉,无形中增加了李九章在他们心中的份量。
“啪。”
“啊!”
“一。”
皂隶拿着杀威棒就打在车文波的屁股上,皂班班头王斌跟着就数数,痛的他脸色皱巴,第一棒就发出吃痛的惨叫声。
公堂上在打着被告车文波的板子。
李九章也不拦着,按理说下面喊了要县太爷出面,再加上他又在场看着。
就应该顺势而为坐到三尺案台后面去,这样也符合县太爷今天故意打压县丞的路数。
出乎三班六房的预料,就连站在三十六鹤朝日图旁边的师爷位置,就是‘肃静’木牌下面的典史张守忠,他也疑惑的转身回头看了李九章一眼。
但是李九章没有去坐上案台。
他气定神闲的站在原地,看着公堂里的被告车文波挨板子。
这样既给了县丞的颜面,也是在间接的支持县丞审案,此刻要是不把权威性交给县丞,以后谁都喊县太爷,他不得忙死啊!
正是李九章这种张弛有度,有推有拉,既打压又抬举的手段,才让三班六房更加佩服李九章了。
真正的手段,往往都是这么于无声处显惊雷。
甚至思想眼光和境界没有达到一定的程度,根本看懂这些神奇的操作,这就是人和人的区别。
在三班捕头和六房正副房首的眼里,李九章肯定不是什么狗屁神仙徒弟,但是他非常清楚,这个县太爷来清江之后,各种举措,施政措施,都是他们闻所未闻的。
至于县太爷的手段嘛,最开始的乡贤张守忠员外领教过,儒学馆的陈庭雨训导领教过,土匪强盗也领教过。
正是这些事情连串反应,才让李九章现在在他们心中是不可撼动的地位,这是县丞杜治霖企及不了的。
“啪。”
“哎…呦………”
“三十。”
挨了三十杀威棒,趴在地上的车文波仗着皮糙肉厚,竟然感觉没有多大的事情,全然不像其他人那样,三十打了声音都小了。
这车文波倒好,三十板子打在屁股上,竟然哎呦声叫的震天响,语气都带着点调戏戏谑和做作。
杜治霖脸色铁青的询问道:“堂下案犯,现在老实了吧?”
“唉唉唉,呦。”车文波脸贴在地面,嘴里连连叫唤几声之后说道:“冤枉啊,清江县丞居然屈打成招,六月飞雪,七月冰雹,八月霜冻,青天老爷站得高,一定会给草民做主的。”
车文波根本就是不要脸的贴地大喊大叫,反正杀威棒都挨了,脸也贴在地上,他倒也不怕再挨打。
“哈哈哈哈哈!这小子滚刀肉呀?”
“看他膘肥体壮的,没想到还有点才华,六月飞雪,七月冰雹,八月霜降,要是真的就好了,这鬼天气太热了,正好给咱们降降温。”
“不亏是二流子,在公堂之上竟然也敢当滚刀肉了,老朽活了几十年,从内地衙门到边境衙门,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不要脸的人。”
“哈哈哈哈,今天县衙太有趣了,哈哈哈哈……”
……
还别说,虽然长得不尽如人意,但是这个二流子车文波的口才,确实是非常好,几句连句逗得公堂外面的吃瓜百姓哄笑起来。
“嗒!嗒!嗒!”
“肃静,肃静,公堂之外,禁止喧哗!”
县丞杜治霖连拍几下惊堂木,想把公堂外的老百姓的讨论声压下来,但是没有成功。
“威……” 皂班班头王斌及时的起声喊道。
“砰!砰!砰!”
“威,武……”
八名皂隶及时的跟进,一边使劲的敲击地面,一边高喊威武声。
要是这样还无法把堂外吃瓜群众的声音堵上,第一步就是皂隶们拿着杀威棒冲出门外用棍棒招呼了。
都知道衙门管理纪律的流程。
所以经常看热闹的吃瓜群众也就不敢再胡乱讨论。
县丞杜治霖厉声问道:“你偷盗刘教滕家的玉镯子,还敢在公堂之上叫冤屈?”
刘教滕:“求县丞老爷给小的做主啊,那对玉镯可是家母留给小的唯一的财宝,本来是要拿来讨一门亲事的,没想到却被这贼人给偷了,幸好发现得及时,这才拧着这二流子赶到县城来,求老爷做主啊!”
本来跪在原告石的刘教滕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县丞老爷和被告车文波斗智斗勇,再看车文波挨了一顿杀威棒,他都没有吱声。
现在听到堂上又在质问车文波,刘教滕眼珠一转,直接就扑倒在地上,双眼泪眼汪汪的诉说起自己的这档子倒霉事情。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反倒引起县丞杜治霖的警觉,李九章也是把眼光精准的落在刘教滕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