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沈瑶刚写好给武阳侯的第二封“催款单”交给护卫,才回身走到影壁处,一阵风吹落了墙上的尘土,恰好落进她眼中。
沈瑶揉了几下才觉得不那么磨眼,手指轻轻揩了下揉出来的生理性眼泪,又闭了眼吸吸鼻子,才睁开眼就见楚钺这个大活人突然出现在眼前。
“嗯?楚郎君?”沈瑶看他神色有些急切,开口问道。
“出了何事?你为何在哭?”
沈瑶有些不明所以:“我没有哭啊!”
可这话在楚钺眼中就是故作坚强:“我方才都看到了,你不用担心,有什么事就告诉我,我一定会帮你。”
沈瑶听他这么说,心知他是误会了,眼珠一转,“却有一事只有郎君才能帮忙。”
“何事?”楚越急得很,觉得沈瑶定是受了大委屈,否则怎么会躲在这里偷偷抹眼泪,此时见她愿意对自己开口,心中一暖。
“郎君,以后莫要唤我沈女郎了,叫我瑶瑶可好?”
沈瑶尾音上扬,那一句郎君让楚钺突然想起昨夜梦中之事,他本是忘了的,可这真切的声音唤起了他的记忆。
游廊下美人垂眸端坐,直到自己走近她身侧,美人才缓缓抬头,一滴晶莹泪珠顺着精致的面庞滑落。
“郎君。”
男人抬手轻柔为她拭去眼角泪痕,美人抬头凑向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楚钺无法再回忆,脸上一息之间爬满红晕,什么也顾不上猛然转身快步离开。
糟了,撩过火了!沈瑶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脑海中只余这一个想法。
接下来的几日楚钺都羞于见到沈瑶,总是躲着她,即使迎面碰见也总是借口离开。
他实在是愧对沈瑶,一想到自己在梦中如此冒犯于她心中就自责不已,沈女郎已经过的很可怜了,自己怎能如此无礼!
沈瑶这几日也是郁闷坏了,楚钺见她就躲,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鹿儿见二人如此也觉得奇怪,问沈瑶楚郎君怎么了,能怎么,沈瑶总不能说他是被自己调戏了啊!
慈恩倒是照常日日来玩,沈瑶曾问过他几次楚钺的情况,他只说师兄近日总待在药房里忙个不停。
如今已是五六日过去,再不见面,只怕之前积累的好感都要被冷静没了。沈瑶不欲再等下去,拿着之前楚钺给她的药瓶寻去后院。
才入院门便见一青色身影在花圃间忙碌,她放轻脚步缓缓向前,在楚钺身后站定。
“楚郎君。”
楚钺冷不丁被她一吓,手中水瓢砰地一声落地,溅起的泥点飞上两人衣摆。
“沈女郎!你···你怎么来了?”又见泥水沾在她洁白的裙角忙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沈瑶看他反应有些想笑,冷静了几日,他见到自己竟还是慌张。
“是我突然出现吓到你了,不怪楚郎君。这药我用光了,所以来问问楚郎君还有没有。”
楚钺见她手中拿着自己前几日给的药,想到房中还有,便要去给沈瑶拿。
沈瑶不作声跟在他后面,走到房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了进去。
楚钺见她走进来,本没做其他反应,又走了两步突然回神,糟了!东西还没收起来!
“沈女郎!”
沈瑶被他突然拔高的嗓音吓了一跳,“怎么了?”
“内室有些杂乱,沈女郎在此处等我便好。”楚钺说完就给她摆好圆凳。
“楚郎君客气了,我站着就好。”沈瑶摆手婉拒,莫不是自己冒进了,楚钺不喜人进他屋子?
“若是不方便,我在院中等着就行。”沈瑶开口试探。
楚钺见她误会有些着急:“院中太阳大,沈女郎坐这等吧!”怕她再要推拒,还伸手倒了一杯茶递给沈瑶。
见沈瑶接过茶盏坐下,楚钺才如释重负般去了内室。
内室中摆着许多架子,其中一个离书桌最近的架子上摆满各种刻刀。楚钺快步走到桌案前,拿起一个小木盒藏进柜中,然后才从架子上拿出一个药瓶。
沈瑶盯着他消失在门后的身影瞳孔微沉,他反应实在奇怪,这也不像是不喜她进屋的表现啊?倒像是里面藏着什么怕她看见一样。
楚钺很快出来,神情放松不似刚才那般,伸手将药瓶递给沈瑶:“沈女郎还照之前用法即可。”
沈瑶接过道谢,望向楚钺的目光欲言又止,顿了一顿还是什么都没说,就告辞离开。
楚钺看着她的背影有些恍神,这几日也不知她过得好不好,那天她说的那话是何意呢?是自己想的那样吗?
药王几日后如约归来,方才在前院匆匆见过一面,药王已知沈瑶是来求医,当场看了她面上的红斑,只道一句“无碍,可治。”就交代楚钺去备药,他这一路风尘仆仆,胡子拉碴,得收拾一番才可方便为她详细看诊。
楚钺见师父反应就知不用再担心,立刻按照师命备齐药材。准备好后见药王还在浴房没出来,忍不住出声催促:“师父你倒是快些,沈女郎还在前面等着呢!”
“你这小子,我许久未归都不见你问一句,如今才不过让她等半个时辰,你倒是催起来了!”药王十分不满,这小子定有猫腻,不仅破天荒的给他写回信问归期,还这么催他。
楚钺正欲解释,药王便忽然打开房门“进来!”
他抬脚走进屋内,只见药王直勾勾的盯着他,“你可知她是何人?”
“卫国人。”
“身份为何?”
“虽不知具体身世,但想来应是世家之女。”
“卫国可没有姓沈的贵族世家。”药王语带探究,依旧盯着楚钺发问。
楚钺被自己师父看的心里发毛,“或许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不得已隐瞒了身份吧。”
“哼,如此来历不明之人你竟然三番五次催我为她诊治,你不知道我的规矩吗?”药王话音一转:“我看你是······!”
从小养大的徒儿他还能不清楚什么脾性,定是铁树想开花才会如此。
楚钺赶紧解释:“没有!师父别误会,我只是看沈女郎太过可怜,才想帮帮她。”
药王挑眉看他,气定神闲的捋了一把胡子,也不提去前厅的事。
楚钺无奈将沈瑶被继妹暗害一事和盘托出,药王听了之后也是感慨她命苦,“只是这样一来,恐怕她身世也不简单啊!”说话之时眼神还在楚钺脸上游离。
“所以才希望师父能尽快帮她治好脸,不然以后她的日子只怕更不好过。”楚钺满眼忧虑,眉头也跟着皱起。
药王见此情形,已是将楚钺的心思摸了个大概。
自己这徒弟怕是已起了别样心思,不过还不知人家女郎有没有这个意思呢!看来还是要自己这个师父出马啊!
药王的诊室在客舍游廊的尽头,屋内散发着阵阵药香。
沈瑶本端坐在桌前,见药王走近便起身行了一礼。
药王见她举手投足间身姿婉约,落落大方的样子确实是世家才能教养出的女子,心中对她的来历就相信几分。
看诊之后药王出言宽慰她:“此毒久治不去,愈后又留有红斑,只怕是加了泽漆草汁液才会如此。你虽耽误些时日,但也算及时用了解毒之药,所以也不用过于担心。”
沈瑶闻言明眸滑向楚钺一笑,“这还要多谢楚郎君为我配药。”
药王听她所言抬头望向楚钺似笑非笑:还说自己没有。
楚钺被二人一起盯着,眼神躲闪,俊俏面容也一点点泛出红晕,手更是悄悄攥起衣袖。
药王目光在楚钺和沈瑶身上转了转,“咳咳,小女娃你放心,我这药只会比我徒儿的更加有效,不出三日,红斑全消!”
“三日?”沈瑶吃惊,这么快!
“那是自然,我药王之名可不是白叫的。”
沈瑶看他胸有成竹,其实也不必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