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力赶着马车先进城,沈瑶走到路边一堆难民处,挑了一个身量和自己差不多的少年,给了他两个铜板和自己换了外裳,又从墙上蹭了些灰抹在脸上手上,再扯乱了头发。
沈瑶挤在难民中间,身边站着一个上了年纪的婆婆,有人经过时她被挤的站不稳,沈瑶赶紧扶住她,“小心!”
婆婆咳了两声,“多谢你啊姑娘!”
“没事,我扶您进城吧!”沈瑶扶着她,看起来两人就像一对逃难的祖孙。
守城的看两眼她们,又见婆婆咳个不停,捂着鼻子嫌弃道:“快进快进,别堵在这碍事!”
沈瑶就这样顺利进城,将婆婆扶到粥棚处,又偷偷塞给她几个铜板,自己也没剩多少钱,得省着点。
婆婆对沈瑶千恩万谢,“多谢你姑娘,我孙子病了好几日了,一直没钱买药,我好不容易攒了几个铜板,你又给我几个,我终于能去给他买点药喝了!”
沈瑶赶紧扶起她,“快起来婆婆,孩子病的严重吗?”
“咳了好几日,还总闹肚子,发热,我得赶紧去给他抓药!”婆婆看起来很着急,辞别沈瑶就往医馆去。
沈瑶站在原地看着她颤颤巍巍离去的背影,鼻子有些酸。
自己必须赶快回京城。
与陈力汇合后,沈瑶他们在客栈住下,用饭时听隔壁桌客人说起了难民的情况。
“这些难民整天白日进日落出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官府不管事,就留了几个粥棚给他们,那些人整日吃不饱,听说都饿死不少了,估计来年开春就没了。”
沈瑶吃馒头的动作一顿,开春就没了?意思是,这个冬天他们吃不饱穿不暖,饥寒交迫下冻死饿死的灾民会更多,灾民就没有了。
“我看到过年都够呛,前几日我出城看见路边有好些尸体,听说都是病死的,也知道是什么病传不传人!”
“应该不传吧,要是传人官府能让他们进城!”
沈瑶越听越不对劲,大灾之后最容易有大疫,灾民吃都吃不饱,那还会管吃不吃的干净,若真有瘟疫出现也是有可能的再一想今日自己见到的那些灾民十个有五个都是瘦骨嶙峋,还咳个不停。
沈瑶心中越来越不安,夜里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才睡着。
翌日,沈瑶是在陈力砰砰的敲门声中醒来的,坐起身披上衣服到门边,“怎么了陈大哥?”
“不好了,今日一早城门才开,难民一拥而上闯到城里抢东西,我拴在后院的马也不见了!”
沈瑶赶紧穿好衣服出来,“怎么会这样?”
陈力一脸愁容,“谁知道啊,早知道这么乱我就不该接你这单生意,如今马也丢了,我还得赶紧找马去呢,你自己想办法去平城吧!”说完也不管沈瑶在身后喊他,径直走了。
沈瑶这下也是着急,千叶县一乱治安只会更不好,自己在千叶县雇不雇得到马车都难说,如今离平城就剩一日路程却出了这种事。
沈瑶收拾好东西去街上看了看,四处都是难民抢完东西留下的痕迹,好不容易问到马行,老板也不愿意往平城去。
“往平城得穿过西面那片树林,里面如今都是难民,马车要是敢从他们身前过轮子都得卸下来!”
沈瑶这下真是犯了难,没有水路,马车过不了,难道要走过去吗?
她叹口气,回身往街上走,因为心不在焉一时不察被人撞倒在地。
“啊!”沈瑶看了看蹭红的掌心,抬头见到是一个半大的少年。
那少年灰头土脸,撞了人也不道歉,与沈瑶对视后捡起她包袱就跑,沈瑶反应过来赶紧去追,可她对县城不熟悉,没一会就气喘吁吁跟丢了。
沈瑶扶着墙喘气蹲坐在地上。
这叫什么事啊!是看她前头当公主太顺利让她渡劫来了?
这下真是山穷水尽弹尽粮绝了!
正蹲在地上红眼圈,身前突然有一片阴影,沈瑶抬头一看竟然是那个少年!
“你还敢回来!”沈瑶一把揪住他,为了防止他再跑剩余力气都使上了。
那少年咬着嘴唇看着沈瑶一言不发,沈瑶这才注意到他有些面熟,“你是昨日与我换衣服那个小孩?”
少年点点头,手里拿着沈瑶的包袱似乎想还给她,沈瑶伸手接过时他却又舍不得松。
“你这是做什么?”
那少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你救救我娘吧!我娘病了好几日······没有钱买药快不行了!我昨日看见了,你给钱给那个婆婆······让她去买药,你发发善心也救救我娘吧!”
沈瑶一开始满头雾水,听他哭着说完 才明白怎么回事,“所以你抢我包袱是因为知道我有钱?”
少年抽噎着点点头,似乎有些羞愧,不敢直视沈瑶。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怕我娘知道看病的钱是偷来的,她一定会教训我,也不肯用偷来的钱去看病。”
沈瑶心里唏嘘,这少年心底也不坏,做这种事恐怕也是真的走投无路,摸了摸自己仅剩的二两银子,还是狠不下心拒绝,“带我去看看你娘吧!”
少年一听,看着沈瑶的眼神不胜感激,直接磕了两个头。“谢谢,谢谢你!”
少年在前面引路,沈瑶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得知了他的情况。
这少年姓陆,名唤陆琮,今年不过十三岁,是从素城的陆家镇逃难过来的。
陆琮的爹被官兵带走去堵河口,直到水淹到陆家镇都没有回来,他们母子两个没有办法,只能往西边过来,打算去梁州投靠舅舅家。
才走到千叶县他娘就病倒了,一开始官府接济吃食,随身带的钱用来看病还能撑一撑,但最近粥棚撤了大半,留下来的也是限量供应还不一定能抢到。
城中粮食涨价,即便两人再节省直至前几日最后一个铜板也是没了。
到今天,陆琮看着昏倒的母亲实在没有办法,心里正发愁迎面看见沈瑶过来就起了心思。
可真抢了东西陆琮心里也是害怕,爹娘的教诲萦绕在耳边他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又重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