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既然你知道我姨夫不是良人，现在还来得及，你和他离婚不成吗？”
    俗话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
    以前，她再为小姨抱不平，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可如今，她不得不劝。
    温秋兰轻轻地摇头，满眼伤感：“当初我不顾你姥爷反对，执意嫁进宋家，背离温家，早已不是温家人，现在丈夫弃我如敝履，我常年身体抱恙，又无子女，自然招你姨夫厌弃，我这副残躯无依无靠的，若是离开宋家，又该何去何从啊？”
    秦掌珠握住温秋兰的手，“小姨，您不该把自己的一切都寄托在男人身上，若您在宋家过得不好，就该好好替自己打算，何苦把自己囚禁在这里受苦呢？”
    “掌珠……咳咳！”
    温秋兰捏着手绢，掩嘴咳嗽着，咳的猛了，一口血吐了出来，染红了素白的手绢。
    秦掌珠急忙给她顺气，又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温秋兰手里，“小姨，您这肺痨之症现下还有得救，再拖下去，怕是不好了，您听我的，去医院吧！”
    温秋兰伸手，想要安抚秦掌珠。
    衣袖里的一截皮肤露了出来。
    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痕也暴露在秦掌珠的眼皮底下。
    温秋兰第一反应就是躲闪，可不及秦掌珠手快。
    “小姨，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回事？”秦掌珠握住温秋兰的手腕，把袖子撸了上去，盯着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立时明白了过来，“是不是姨夫经常对您动手？这些伤很多都是旧伤。”
    “你姨夫酗酒，又不得老爷子重用，经常在外鬼混，有时候在外受了气，心里憋闷，就把火撒在了我身上。”温秋兰哀伤的落泪，“都是我这身体不中用，给他生不了一儿半女的，他这些年没把赶出宋家已经算是厚道了。”
    “小姨！这样的人渣还护着他做什么？我只要您一句话，您要是有心跟他离婚，我一定会帮您的。”
    秦掌珠气愤不已，更是心疼这个柔柔弱弱的小姨。
    “可是，离婚……我从不敢想，你姨夫爱面子，自然不会同意的。”
    “他同不同意是他的事情，法律说了算！小姨，您思想太守旧了，该出去瞧瞧外面的世界，不该把自己困死在这深宅大院里，您若想离婚，我会帮您的！”
    温秋兰踌躇不决：“我若离了婚，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您以前好歹也是一名古玩修补师，凭着这个技能，还能养活不了自己？再说，还有我呢！您是我在帝京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我不会不管您的！”
    “让我想想吧……”
    “您是得好好考虑一下了，不过，在这之前，您必须把身体养好。”秦掌珠看了一眼时间，说，“我下午还有事，明天我会来接您去医院做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温秋兰定定的看着秦掌珠，“掌珠，你现在还真几分你母亲雷厉风行的决断，性子更是越发像极了你母亲，好吧，小姨都听你的。”
    “小姨，你等我。”
    秦掌珠离开宋家之后，直接打车去了医院附近的酒店。
    霍青早已把一切安排妥当。
    “老大，忘了告诉你，宋烟然也要参与这次手术，院长亲自请求的，我也实在没有办法拒绝。”
    两人乘坐电梯来到地下车库时，霍青才对秦掌珠说出这件事。
    秦掌珠并没有生气，而是淡淡道，“罢了，左右也避不开宋烟然，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就行。”
    霍青打开车门，“放心吧！除了宋烟然，其余的人都是我们自己人，这些年的规矩他们都懂，对您的身份会守口如瓶的。”
    秦掌珠上车后，把手里的包放在一旁，开始闭目养神。
    来到医院后，开了一个会诊。
    宋烟然姗姗来迟，见到秦掌珠时，她已经换好了手术服。
    宋烟然礼貌又客气地说：“秦医生，很荣幸跟您一起……”
    还未说完，秦掌珠径直擦肩而过，冷冷道，“现在不是聊天的时候！”
    宋烟然被无视，尴尬不已。
    进了手术室之后，宋烟然全程只做副手，瞧着整个手术过程，惊叹不已。
    手术持续了四个小时，到最后时，秦掌珠有些体力不支。
    重要的是胳膊有些发酸。
    她极力隐忍，强撑着保持脑袋清醒和最好的状态。
    额头上布满汗珠。
    宋烟然殷勤地拿着纸巾，给秦掌珠擦汗，“秦医生，您太辛苦了，休息下吧。”
    秦掌珠不习惯宋烟然跟她如此亲近，偏头躲开她的手，对霍青道，“等下，你来缝合。”
    “好。”
    秦掌珠处理完最后一步，为了避免突发意外情况，退到一旁看着霍青手上的动作。
    宋烟然用腿把一旁的椅子推过来，“秦医生，你坐会儿吧。”
    秦掌珠这才淡漠地瞅她一眼，不咸不淡地说：“谢谢。”
    出了手术室后，已过去五个小时。
    换好衣服的霍青守在更衣室门口，背对里面正在换衣服的秦掌珠。
    秦掌珠依旧是一身男装。
    今天穿的是一身休闲装。
    黑色卫衣外面搭了一件浅咖色风衣，牛仔裤，配一双白色运动鞋。
    随性又帅气。
    加上那副金色眼镜，更是像极了画报里走出来的花美男。
    霍青啧了一声，“老大，你若真是个男人，怕是帝京一多半的女孩都被你迷倒了。”
    “少贫嘴！”秦掌珠把包背上，抬步，朝更衣室走去。
    刚走到电梯口，就看到了宋烟然。
    她手里提着一个袋子，看到秦掌珠时，脸上莹笑，“秦医生，这是上次在医院门口，厉霂弄脏了你的衣服，我已经洗干净了。”
    秦掌珠接过，“多谢。”
    电梯门开，秦掌珠和霍青走进去，宋烟然也跟着走了进去。
    全程眼睛一直盯着秦掌珠。
    秦掌珠被盯的很不舒服，往霍青那边站了站。
    出了电梯后，宋烟然依旧跟着她，“秦医生，能不能一起吃个晚餐？我有事跟您请教。”
    秦掌珠直接拒绝，“抱歉，我还有事要忙！”
    “秦医生，我是真的有事！”
    说着，宋烟然伸手，拉住了秦掌珠的胳膊。
    霍青把秦掌珠拉到一旁，挡在秦掌珠身前，“宋医生，秦少已经说了有事，你再纠缠就没意思了。”
    “你……”
    宋烟然气得直跺脚！
    还是没能留住人！
    她只得给宋厉霂打了一通电话。
    “大侄子，上次你不是说要感谢秦医生的相救之恩吗？你把他约出来呗！”
    那端，宋厉霂正在办公室批示文件，听到宋烟然的抱怨，颇有些好奇地问道，“你怎么对他这么感兴趣？你们是同行，你去约比我更合适吧。”
    宋烟然没好气道，“我要是能把人约到，就不找你了，这个忙，你帮不帮？”
    “你这是看上他了？”
    宋厉霂并不八卦，可宋烟然性子傲慢，他最是了解。
    极少这样追着一个人，想来，是对那个秦医生颇有好感。
    “我跟他不熟。”
    宋厉霂不想掺和这事。
    更何况，和那个秦医生确实不熟。
    不熟的人，他不会主动接近。
    宋烟然瞧着宋厉霂不愿帮忙，只得挂了电话，又去找院长了。
    她就不信了，约个人这么难！
    ……
    回去的路上，秦掌珠一直按摩着右胳膊。
    果然，过于劳累，胳膊还是会很疼。
    “老大，是不是累着了？”
    霍青透过后视镜，看向秦掌珠，问。
    “嗯，有点。”秦掌珠靠在座椅背上，瞅了一眼身旁搁着的袋子。
    霍青眼明心细，顺着目光也望了一眼。
    噗呲一声，笑了出来。
    秦掌珠从袋子里掏出那件西装外套，瞪他，“笑什么？”
    霍青越发笑的欢快，“老大，那个宋烟然不是傲得很吗？我怎么瞧着她一直追着你献殷勤呢？该不是看上你了吧？”
    “瞎说什么？”秦掌珠踢了一下驾驶座。
    霍青啧了一声，“你这样的装扮，英俊帅气的很，是个女人都会倾慕的！宋烟然这个大龄剩女肯定是瞧上你了！”
    “再乱开玩笑，给我滚下车！”秦掌珠扬手，拍了霍青一记脑瓜子，“下次还是离宋烟然远远的！她再这样探究下去，只会给我带来麻烦！”
    “知道了，老大！不过你这马甲就没想过哪天给扔了？这样女扮男装多累啊！其实，你以你母亲温秋陵博士之女混迹医学圈，定然比现在名气大！”
    秦掌珠看向车窗外，霓虹光晕在她眼底铺开，侧颜柔静，一如此刻的心境一般沉静。
    “既然一开始就是顶着哥哥的身份毕业的，就这样继续下去吧！若是现在刻意曝光自己的身份，只会给我的生活平添麻烦，再说，我现在只想快点把rt新药研发出来，想想和念念等不了太久。”
    霍青不愿看到秦掌珠提及孩子时伤神，于是，转了个话题，“老大，穆文笙教授会过来帮忙吗？”
    “应该会的，rt新药是我母亲生前未曾研发成功的项目，穆教授当时也是参与者，我相信他会过来帮我的。”
    “那就好！”霍青看了一眼时间，问，
    “老大，要不要一起吃饭？”
    秦掌珠摇头，“不了，我先回中医堂一趟换下衣服，然后，还要去见个人。”
    “是去见宋厉霂？”霍青不太高兴地说，“老大，你该不是舍不得他吧？”
    “没有！”秦掌珠攥紧手里的包，幽幽道，“我已经拿到户口本了，这两天我们就去办离婚手续。”
    “真的啊！太好了！你终于自由了！”
    霍青高兴的眉飞色舞。
    秦掌珠却高兴不起来。
    离婚对于女人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虽然，离婚，是她一直要求的。
    可真的做到这一步时，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难受的。
    霍青把她放在中医堂后就走了。
    秦掌珠拿了一副药膏贴在胳膊上，然后去换了一身衣服下楼。
    走到门口时，她给宋厉霂拨了一通电话。
    “四哥，你在哪儿？”
    秦掌珠问。
    宋厉霂此刻还在办公室，接到秦掌珠的电话，看了一眼时间，反问，“你下班了？”
    秦掌珠嗯了一声，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怎么这么有兴致约我吃饭？”
    宋厉霂语气里透着惊讶。
    显然很意外秦掌珠会主动约他吃饭。
    “想吃什么？”秦掌珠不答反问。
    “你现在在哪儿？”宋厉霂一样不答反问。
    秦掌珠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说，“在中医堂门口，所以，想问你吃什么，我好直接打车过去。”
    “你在附近找个地方坐着等我，我去接你。”
    “好。”
    挂了电话后，秦掌珠直接去了旁边一家便利超市。
    买了一支雪糕，坐在靠窗的高脚凳上，边吃边等。
    大约等了半个小时，看到宋厉霂那辆显眼的宾利停在路边时，她走了出去。
    上车后，秦掌珠问他，“想好了吗？去哪儿吃饭？”
    宋厉霂握了握她的手，“去超市。”
    “去超市干什么？”秦掌珠不解，同时，把手抽了出来。
    “去超市买菜，回去做饭吧。”宋厉霂抚了抚她的长发，“许久没吃你做的饭了。”
    “好吧。”
    秦掌珠心里压着事情，笑得很不自然。
    下车后，她戴了口罩，还给了宋厉霂一直口罩。
    宋厉霂不情不愿的戴上。
    两人一起进了商超。
    这还是结婚以来，两人第一次逛超市。
    宋厉霂推着推车，秦掌珠边挑东西边问他，“等会回澜苑吗？”
    “海景公寓吧。”宋厉霂回道。
    秦掌珠莞尔，“你好像很喜欢那里。”
    “至少没有监控。”
    “……”
    秦掌珠没说什么，走到蔬菜区，问他，“你想吃什么？”
    “你做什么，我就吃什么。”
    “你倒是好伺候。”秦掌珠嘴上说着，挑的都是宋厉霂喜欢吃的菜。
    两人俨然一对老夫妻似的。
    逛下来，推车里都满了。
    结完账后，宋厉霂主动提着两袋菜，回到车上。
    回到海景公寓后，时间正好八点。
    秦掌珠洗了手，就开始去厨房忙碌。
    宋厉霂坐在餐厅里，瞧着围着围裙，洗菜、切菜的女孩，莫名觉得她今晚有些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