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掌珠倒是看出来了,他今天也是故意想把这寿宴搞砸的。
瞥见秦掌珠投来的目光,宋厉霂只是挑了挑眉,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
倒是对老夫人解释了带秦掌珠来的用意。
“奶奶,您这两天身体又不好了,我让掌珠来是给您把把脉的。”
老夫人哪里摸不透他那点心思?
带秦掌珠来参加寿宴,无非就是故意给唐家人看的,也是宣示主权的意思。
虽然秦掌珠和他宋厉霂离了婚,可是还是他心尖上搁着的人,谁也动不得。
二来,也是在用另一种方式跟她这个老太婆抗议呢!
那意思是,无论她对秦掌珠要求了什么,或者逼着秦掌珠做什么,他这孙儿的立场和态度不变,那就是,无论发生什么,他对秦掌珠是绝对不放手的。
老夫人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最担心的还是这个结果。
之前,她想着只要秦掌珠离开帝京,断了他的念想,那么他也不至于和唐家,甚至跟他爷爷抗衡。
他一个人,面对这么多敌对的人,结果怕是……
可现在看来,他已经下定了决心,回不了头了。
“你出去,我跟掌珠好好说说话。”
老夫人这会儿见他没什么好脸子。
这孙儿的城府真是随了他爷爷!
算计、利用都用在了身边人身上了!
“我不打扰你们,你们聊。”
宋厉霂担心老夫人又对秦掌珠说一些别的话,所以,一屁股就坐在了沙发上,掏出手机,佯装很忙的样子,低着头,也不知道在处理什么。
见他这般姿态,老夫人也没强硬赶他走,拉着秦掌珠的小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秦掌珠没有吭声,直接给老夫人把了脉。
“奶奶,您就是心郁难疏上火了,平日里,一定要少思少想,清心安养才是。”
老夫人幽幽地叹声道,“现在整个宋宅乌烟瘴气的,我就是想双耳不闻窗外事,也难呐!”
这个话题关乎宋家家事,她不便多说什么,只是顺耳一听,就把话题扯开了。
“我给您写个药方,让下人去抓药,每天给您熬上一碗,安神益体有好处。”
“好,现在也就掌珠你能让我安心一些。”
“……”
她浅浅地笑了一下,没有吭声。
一旁的宋厉霂竖起耳朵,听着两人的谈话,不免插了一句嘴,“奶奶,今天您这寿星也不露面,怕是这宴会也要提前收场了,等下我就送掌珠回去。”
老夫人舍不得秦掌珠,拉住她的手,更是不愿松开。
可是想到今天这事老爷子,尤其是唐家的人肯定要讨个说法的,便顺着孙儿的意思,道,“也好,现在就送掌珠回去吧。”
宋厉霂等的就是奶奶的这句话,站起身,系上西装纽扣,朝秦掌珠使了个眼色,“走吧。”
“好……”
秦掌珠有一种工具人的赶脚,缓缓地起身,刚走过去,就瞧见了从庭院外走进来的老爷子。
宋老爷子一身深灰色民国款式的长衫,裤子,虽然拄着拐杖,却矫健的很。
气势汹汹的,脸色铁青,身后还跟着五六个人高马大的保镖。
一看就是来兴师问罪的。
宋厉霂第一反应就是把秦掌珠拉到了身后,让她和老夫人站在一起。
而他冷峻而立,面目清冷地盯着老爷子。
“爷爷。”
这声爷爷没几分诚心在。
老爷子自然听得出来,也瞧的出来,这狼崽子骨子里跟他爸一样,天生反骨,哪怕他这个亲爷爷,也未必能够十成十的将他掌握在手。
以前面上看似看重他这个爷爷,其实,许多时候,这个孙儿在商场上的看法和观点和他向背。
这也是他迟迟不彻底放权的缘故。
他怕整个宋家的根基都毁在他手里。
现在可不就是这样吗?
老爷子阴沉的目光刮向了秦掌珠。
就是因为掌珠,他的亲孙儿什么都不管不顾的跟他对着干,甚至是打了明牌。
今天敢对唐家大少唐烨下死手,就是最好的证明。看书溂
他这是仍旧反抗这桩婚事啊!
老爷子仰天长叹,而后瞪向宋厉霂,“兔崽子!婚前打伤未来的大舅子,让今天所有人都在看我们宋家的笑话,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丢尽了!”
宋厉霂冷哼了一声,“我奶奶本就没打算办这次寿宴,就是因为来往恭贺扰的她都病了,我给她老人家清清场不好吗?”
“混账玩意儿!”
老爷子呵斥一声,旋即,看向了秦掌珠,“掌珠,我原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以前我对你也不错,厉霂和你离婚时,背着我把一半身家都给了你,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眼下他已经和唐家结亲了,唐馨微也有了他的骨肉,他俩马上要结婚了,你却来搅局,又是什么心思?”
秦掌珠冷笑道,“您起初让您孙儿娶我,图的是我们温家医术,能够有一天彻底根治你们宋家的家族遗传疾病,对我好,也是源自于这点,至于离婚时,他给我的那笔财产,我已经还给他,还有我今天为什么来,这得问你的孙儿,至于我什么心思……”
“爷爷!是我强行把掌珠带来给奶奶瞧病的。”
她没说完,就被宋厉霂打断了,他盯着老爷子道,“我做的事情和掌珠无关。”
“无关你不好好陪自己已经怀孕的未婚妻,却围着前妻转?无关你会打伤唐家少爷示威?无关你敢这么反抗我?”
老爷子字字句句如沉铅,因为动怒,脸上的皱纹都拧成了一团,显得那张脸愈加阴戾。
但是,宋厉霂仍是铁骨铮铮道,“这门亲事是您自作主张应下来的,我可从来没有正式答应过。”
说罢,攥住秦掌珠的手,就要走。
却被老爷子的保镖拦住。
“把这逆子给我关起来!婚前哪里也不许去!”
老爷子下了死命令。
一旁隐忍不发的老夫人刚要上前劝,却被老爷子示意佣人拦住了她。
“请老夫人回屋休息。”
老爷子看着老夫人怨恨的脸,目光里仅存着一丝温柔。
老夫人愤愤道,“厉霂是你亲孙子,他从小到大,你怎么对他要求严苛,我不曾插手说什么,可现在呢?”
“他早已是独当一面的宋氏总裁了,你把控不住了,年龄也大了,就该放权,而不是一味的把他当成一个木头人,让他事事顺从你,我知道你是为了整个宋家,可就是你的所作所为才把他的越来越远的。”
“他反抗你,不认同你的做法,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吗?”
老爷子听完老夫人的肺腑之言,没有丝毫动容,甚至有一种威严受到轻视的愤怒感。
他直接命佣人将老夫人请回了屋里。
然后,看向宋厉霂,“跪下!你知不知道自己错了?”
这是第一次宋厉霂没有因为老爷子的命令而跪下。
他站的笔直,一身傲骨,脸色冷凝,气场迫人的和老爷子对峙。
“我有错,错在没有在你和唐家私底下达成姻亲协议时出来反抗到底!”
语落的瞬间,老爷子手里的拐杖硬生生的抡到了他的身上。
他没躲,咬着牙挨了这一棍!
秦掌珠不由地攥紧了拳头。
脸色都白了。
啪!
又一棍狠狠地砸在宋厉霂的肩背上,她听到了他唇齿间溢出的一丝闷哼声。
她的心骤然紧成了一团。
下意识的抬步要走过去,却被宋厉霂摆手示意她躲远点。
秦掌珠僵硬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第三棍砸在了宋厉霂的脑袋上。
她想走过去阻止已经晚了。
这棍子打的很狠,宋厉霂承受不住,差点倒在了地上,好在一只手撑住墙壁才没有倒。
脑袋上的鲜血像是溪水般不断地往外涌。
秦掌珠脸色惨白如纸,好像那一棍子打在了她身上似的疼,眼眶瞬间就红了。
她急忙走过去,搀扶住他的一条胳膊,低声道,“你疯了?非得傻站着等着被打死吗?”
宋厉霂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鲜血,还有兴致打趣她,“心疼了?”
秦掌珠气得眼睛里有了泪光,看着他脸上糊着的鲜血,尤其是伤口的鲜血仍在往外涌血,她心里跟针戳似的疼。
鼻音很重,带了哭腔。
她望了一眼老爷子身边的那些保镖,个个都是练家子,想走出这个门不容易,今天老爷子是动了大怒的,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四哥,你跟爷爷道歉,说你错了,好不好?”
她只得劝他先低头。
她现在身子不便,也做不了什么,此刻,没什么比保命更重要。
可是,宋厉霂却握住了她的手,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要是认错了,就真的要被摆布了,你也愿意?”
这一刻,她突然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抗衡唐家和宋老爷子。
而今天就是打破这一切的契机。
难怪他之前总说让她等等他。
秦掌珠眼睛里的泪水哗一下涌了出来,忍着心里的疼痛,挣开他的手,硬着心肠道,“宋厉霂,你就是和全世界为敌,哪怕你最后赢了,得到了你想要的那个结果,我也不会跟你在一起的,绝对不会!”
宋厉霂眸底闪过一抹失望和惊愕,他似乎不信她这个时候会说出这番话。
明明,她看懂了他在做什么,也明白他不想被唐家和爷爷摆布,更不想娶唐馨微的。
她为什么还是这么铁石心肠?
“走!我带你离开这里!”
宋厉霂攥住她的手腕要走,老爷子对这个孙子是又恨又气,见他都伤成这样了,还只顾着秦掌珠,更是恼怒至极。
他剁着拐杖,“厉霂,今天你敢踏出这个门,你就不是宋家人了!我就当没你这个孙子!还有,你会失去一切!”
此话一出,秦掌珠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反观宋厉霂,就像是在刻意等待这一刻的到来似的,淡冷地笑了笑,“不就是宋氏财阀集团总裁这个位置?您老人家放心,我早就做好了请辞准备,董事会几个高层已经知道此事,您到时候只需开一个董事会,决定下一个总裁人选是谁就行。”
“你……你你……”
老爷子气得脸色骤然青了又白,脸都扭曲了。
显然没想到宋厉霂会做到这种地步,而且早就做了破釜沉舟随时抽身的准备。
他忽然有点上不来气,喘息着,捶着胸口,跌坐了沙发上。
这个孙儿可是他从小一手培养到大的,最是看重。
就像是他打磨的一件利器。
现在这把利器却冒着凶光,对准了他刺去。
老爷子抖着手,指着宋厉霂,怒吼着,“逆子!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疯话?又有多少人惦记着你这个位置?你居然说不要就不要了?”
宋厉霂笑了,“您刚才不是还说我要是出了这个门会失去一切吗?”
“自打我坐上总裁这个位置,不都是您管制于我,让我事事顺从您的筹码吗?包括我的婚事,您也要插手包办,既然如此,这个位置,我不要也罢!”
老爷子唇齿都在打颤,不敢置信的瞪着他,这一刻,好似一生的威严都尽数败在了这个孙儿身上。
此刻,他不再是宋家家主,也不是宋氏财阀幕后掌控一切的人,只是一个垂垂老矣的爷爷。
他悲哀地叹了一声,“真是白白培养了你这么多年呐!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厉霂,只要你从此和……”
说到这里,他指了指秦掌珠,继续道,“和她断了,不再见她,然后娶唐馨微,我答应你,以后集团里,包括宋家所有的事情,我都不再插手了!”
秦掌珠听着爷孙俩的对话,好像明明置身事外,却又深陷其中已经没了回头路。
她默默地看着宋厉霂。
此时此刻,真的再纠缠下去,最后谁又能得到什么呢?
不过是一颗颗苦涩的果子罢了。
重要的是,如果宋厉霂因为她放弃所有的一切,那她等于欠下了一辈子都偿还不清的债。
原谅她的自私,此时不能跟他共进退,她所愿所求的是他好好活着,而不是因她,跟唐家,跟宋老爷子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