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绿色的吉普车，载着两人驶向税务局。
    1990年的京都，高楼大厦还未完全取代老旧的平房。
    空气中弥漫着燥热的气息，也夹杂着些许不安。
    京都税务局是一栋灰色的三层楼，楼前几辆自行车随意地停放在一起。
    两人刚进去询问了一番，就有一个年轻人走了过来。
    他身材瘦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头发梳得光亮。
    明明是斯斯文文的打扮，眼神却透着几分轻佻和傲慢。
    “你就是林清雅？”年轻人上下打量着，语气里带着一丝玩味。
    他心里琢磨着，对这个交税大户的名字一直都很熟悉，但还是头一次见到真人。
    没想到还挺好看的。
    今天的林清雅，穿着一件米白色的真丝衬衫，搭配一条黑色的高腰裤。
    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随意地挽在脑后，露出精致的五官。
    整个人散发着一种自信而强大的气场，十足的大女人风范。
    “我是。”林清雅平静地回答，目光直视着对方。
    年轻人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罚款单，语气有些阴阳怪气，“挣了那么多，还漏那么多的税。念你是初犯，把罚款单给交了，把剩下的钱给补了就行。”
    他顿了顿，“但是等年底我们会通报的，你做好心理准备。”
    林清雅的心猛地一沉。
    通报，居然要登报！
    这要是真登出去了，她的生意还怎么做？名声还要不要了？
    “这其中一定有误会。”林清雅当即出声。
    何雨珍也连忙帮腔：“是啊，同志，这账目我们都核对过好几遍了，税收方面更是仔细，不敢有半点马虎。”
    年轻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一脸的不耐烦。
    “这些话我听得多了，你们这些做生意的，哪个被查出来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改革开放，做生意的人多了，这种情况也常见。”
    “第一次就警告罚款，下次再犯，可就要坐牢了。”
    “不过这通报，是必须的。”
    林清雅压下怒火，“那我们要复核，还请安排下。”
    年轻人看了她一眼，眼神里闪过轻蔑。
    真是个难缠的女人。
    不过，他早有准备。
    “稍等，我这就去找文件出来，让你心服口服。”他转身走向里面的档案室。
    林清雅和何雨珍在大厅等候。
    过了一会儿，一个年轻的女工作人员端来两杯茶水。
    “请喝茶。”
    “谢谢。”林清雅接过茶杯，抿了一口，是金银花茶，清热解毒，正好可以降降火。
    档案室里，年轻人翻箱倒柜地寻找着文件。
    “科长！”有路过的同志，打了声招呼。
    年轻人回头一看，一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站在门口。
    男子身材中等，穿着笔挺的制服，国字脸，浓眉大眼，不怒自威。
    正是税务局的科长。
    看到科长，年轻人下意识地一抖，“科长，您怎么来了？”
    科长走到他身边，“我刚看到那个纳税大户来了，没想到是个年轻的女同志。”
    “之前在报纸上看到过她的事迹，没想到今天见到真人了。”
    “听说她男人在部队里职位挺高，还带着军嫂创业，这女同志还真是不错。”
    年轻人连忙把手中的文件抽出来，“科长，你有所不知，这人不可貌相啊。”
    “就这女同志偷税漏税。不过态度还算好的，我这就让她补税交罚款。”
    科长皱了皱眉，“不是吧？拿过来我看看。”
    年轻人赶紧把文件递过去，“您看，这白纸黑字都写得很清楚……”
    他指着文件上的数字。
    科长仔细地翻看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这……你确定这些数据没有问题？”
    年轻人连忙点头，“绝对没问题，科长，我都核对过好几遍了。”
    科长沉吟片刻，又拿起文件仔细看了看。
    “不对啊，这上面的申报金额和我们系统里的记录不符。”
    他指着这纸张，“你看，这纸张看起来不对，挺新的，像是被人给换了一页……”
    年轻人脸色煞白，“这个，我，我不太清楚……”
    这纸张就是他替换的，把数据给改了改。
    至于电脑系统里的，也是更改过的。
    他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科长居然还能发现这细节。
    果然能坐上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他该怎么办？手心开始冒汗，后背也湿了一片。
    科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做事要细心。”
    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却张口唤来另一个人，“小张，把你去年的工作记录拿过来。”
    小张不解地看了科长一眼，但还是照做了。
    听到“工作记录”这几个字，年轻人感觉额头的汗水越来越多了。
    他怎么就忽略这点了？
    每个接待客户的人员，都会有工作记录，这个是由个人保管的，是没法更改的。
    科长怎么连这个都查？
    他是知道点什么？
    这个念头一出现，他感觉自己的腿有些发软。
    在等待的期间，科长一直盯着这个年轻人看。
    “小郭是吧，你来这工作有多久了？我还记得当初统一考试时，你的分数还挺高的。”
    小郭声音有些颤抖：“两年了，当初考试时考了第二名。还是您面试的我，亲自留下的。”
    科长点点头，手指轻轻敲击桌面，每一下都敲击在年轻人的心上。
    “这可是铁饭碗，多少人挤破脑袋想进来。”
    “既然进来了，就好好干事。这若是犯了事，轻则开除，重者可是要坐牢的。”
    科长的声音不高，但却掷地有声。
    小郭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
    小张拿着工作记录回来了。
    科长仔细地翻看着，“你看到了没？这天接待林清雅同志的是小张，他登记的税额比你这本可是足足多了一倍，这是怎么回事？”
    年轻人再也支撑不住了，双腿一软，跪倒在地。
    “科长，我错了！”他痛哭流涕，“我一时糊涂，被人利用了！”
    他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原来，是有人给了他一笔钱，让他修改林清雅的纳税记录。
    并承诺事成之后，还会给他更多的钱。
    他一时贪念，就答应了，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没想到还是被科长发现了。
    科长看着跪在地上的年轻人，深深地叹了口气。
    “小郭啊小郭，你太糊涂了！为了这点钱，就断送了自己的前途！”
    “你对得起你的父母吗？你对得起你自己吗？”
    科长的语气充满了惋惜和痛心，但看他这点心理素质，就知道是头一次干这种事。
    小郭哭得更加伤心了，他以为没人发现的。
    “科长，我错了我错了，请再给我一次机会。”
    科长拧眉：“念你是初犯，自己请辞吧，这个月的工资会结给你的。记住，以后做人做事都要实在，要不然会付出血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