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方，陆长浩和陆长信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你还记得吗？”
    明方不知道云思怎么突然提起他们两人，不过还是很认真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陆长浩是五年前的年末回来，参加第二年的县试。
    陆长信比他晚一年，也是在年末回来。”
    “那他们又是什么时候走的？”
    “院试放榜之后，五月就回京了。”
    云思听到答案后皱起了眉头。
    五年前，熹微才三岁，哪怕陆长浩走时，熹微也才满四岁。
    那时候陆长浩已经二十岁，他会去欺负一个比他小十六岁的堂妹吗？
    这应该不太可能。
    倒是陆长信，院试后离开罗平时熹微已经满五岁，而他十五岁，两人倒是有可能起冲突。
    云思将情况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继续问：“陆长信上次回来考试，跟熹微有过接触吗？”
    这个问题出来，陆明方皱了皱眉。
    云思不是望风扑影的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才会这么问。
    不过陆长信跟熹微……
    他放下筷子，沉声回：“陆长信上次回来时并没有跟熹微有任何接触。
    那时候熹微胆子很小，呆在春熙居不肯出门，他们没见过面。”
    不等云思松口气，陆明方又道：“不过，他们在京城应该是有过接触的。”
    “京城？”
    陆明方长舒一口气，说起不愿回想的过往：“我娘过世不久，熹微染上咳疾，罗平县的大夫无能为力，父亲便带着熹微去京城求医。
    去京城后没多久，父亲便跟邓慧相识，完全没心思管熹微。
    熹微无长辈撑腰，在后院被下人忽视，被各房各院的孩童欺负，因此才变得格外胆小。”
    说完这些，他话头一转，道：“你为什么突然问起他们两个？”
    云思看陆明方一眼，有些犹豫要不要开口。
    她是个女孩儿，对某些事情格外敏感，她怀疑熹微遭遇了跟二妹类似的事情。
    可陆家人自小读圣贤书，明德晓理，且熹微还那么小。
    她担心是自己弄错了。
    可万一没错呢？
    她问自己。
    如果没猜错，熹微怎么办？
    深吸一口气后，她选择将怀疑和盘托出。
    “陆长浩两人来了之后，熹微突然格外黏我，无论干什么都要跟我在一起。
    我一开始以为是前些天我太忙忽视了她，她想要找补回来。
    可是昨天晚上我同她一起睡时，半夜她突然做了噩梦。
    她好像很害怕，整个人都在发抖，嘴里念叨着不要脱衣服，不可以，不要摸，不看之类的话。
    后来又将手塞进嘴里哭，啜泣着说她好疼，她好饿。
    我今天上午带她去花园，熹微看到陆长信和陆长浩非常的害怕，她躲到我身后，根本不敢看那两人……”
    话没说完，被“啪”的一声巨响打断，是陆明方摔了手边的饭碗。
    陆明方右手握拳抵在额头，云思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紧握的拳头和颤抖的手臂大约能猜到他此时的愤怒。
    屋里沉默少顷之后，陆明方开口道歉：“抱歉，不是针对你，我情绪有些激动。”
    云思试图劝慰：“明方，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想，做不得准。
    可能就是我杞人忧天，想太多了而已，咱们先想办法查明真相。”
    陆明方却不觉得是云思想太多。
    还记得他去京城刚见到熹微的时候，熹微非常抵触他， 不想让他碰，看到她就哭。
    他原以为一年多不见，熹微忘了他，再加上被欺负了那么长时间，怕人也是正常的。
    从京城回来，他花了一年多的时间耐心陪伴，总算让熹微在他面前展露笑颜。
    原以为他们兄妹的感情已经修复如初，可是看熹微跟云思姐妹的相处，差距却非常明显。
    他想，熹微可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接受云家人，除了投缘之外，很可能也跟性别有关。
    云家一屋子女眷，让熹微觉得安心。
    有了猜疑之后再回首看之前的事，其实处处有迹可循。
    如果是在院子里，旁边有下人在，熹微是愿意跟他亲近的，会让他拍拍脑袋捏捏脸。
    但是到了房间，熹微便会下意识远离他，一起吃饭时中间都要隔两个空位。
    而且熹微非常不喜欢家中的小厮长随，几乎只跟陆乙说过话，看到其他人都会下意识躲开。
    他又想起去年年末去豆腐铺接熹微回家。
    熹微刚见他的时候非常热情，眼中满是欣喜。
    可上了马车之后，熹微瞬间变得拘谨，坐得离他很远，也不主动与他说话。
    如果熹微真的……
    那么她害怕跟男性独处也是正常，哪怕自己是她的兄长。
    毕竟，之前欺负她的，也是她的哥哥。
    当所有的猜测浮现在脑海，陆明方的眼前一片血红，唯一的想法就是把陆长浩，陆长秋，陆仲，还有京城陆家所有人都弄死。
    那些畜生怎么敢？！
    “松手，不然你的手要废了。”
    听到云思的声音，陆明方骤然清醒。
    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不知何时将茶盏捏破，瓷片扎进了手心，流了不少血出来。
    云思叹口气，无奈道：“先把伤口处理好再说。”
    她冲外头喊了一声，陆乙连忙推门进来。
    看到陆明方受伤的手，陆乙吓一大跳，但他什么也没问，吩咐人打水拿金疮药拿纱布，又收拾地上的瓷器碎片。
    等东西送来，陆乙蹲在陆明方脚边，清洗伤口，上药包扎，动作看起来十分熟练。
    一直到伤口包扎好，陆明方终于开口：“小姐呢？”
    “小姐在跟白雪玩。”
    白雪是陆乙昨天带回来的狮子猫，通体雪白，性格温顺，最难得的是长了一对异瞳，一只眼睛像蓝宝，一只眼睛像琥珀。
    熹微看到就喜欢的不行，午饭匆匆吃了几口就跑出去逗小猫玩儿。
    陆明方吩咐：“盯着小姐，别让她出院子。”
    “是。”
    陆乙等了会儿，见少爷再没吩咐，便躬身退了出去。
    陆乙走后，屋内陷入沉默之中。
    最后是云思率先开口：“明方，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咱们现在还不知道。
    哪怕事情真的如咱们猜想那般，报仇也是其次，关键是熹微该怎么办。
    是让她直面内心伤痛，还是将这事儿囫囵过去，以后别再让她接触京城的人。”
    逃避从来不是陆明方的风格，遇到困难，他的第一反应是闯过去。
    可此时，却完全说不出让熹微直面过去的话。
    他求助一般看向云思：“若是你，你觉得应该怎么办？”
    云思考虑了会儿才开口：“熹微还太小了，咱们还是别强迫她，以她的意见为准。
    我先试探一下，用类似的事情跟她聊聊，看看她的反应。
    如果她逃避的厉害，咱们就只当不知道，让她避着些陆长浩两人，实在不行就把她送去我家住些时候，等事情解决了再将人接回来。”
    陆明方无奈点头：“也只能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