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检票口,王淑萍领着三个孩子来到火车前面。
列车外观是经典的橄榄绿,搭配黄条色带的涂装,在车头还能嗅到一股燃油味。
她已经有很多年没有坐过火车。
婚后这十年里,父母和弟弟妹妹从东北来过数次,她也只是过来接站。
一瞬间,王淑萍的回忆来到几年前一个春节前夕。
她和林向东来车站接娘家人。
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汽车是富贵人家的专属,长途客运汽车票价也是不菲。
作为普通人长途出行最适合的只有绿皮火车。
这也就使得春运期间,全国各大绿皮火车几乎处于人员爆满的情况。
人挤人、物压物,一个位置几个人轮着坐,列车员走过一个车厢至少需要十几分钟。
让她记忆犹新的一幕。
当时由于上下车乘客随身带着包裹,这就使得本就窄小的车门通行起来更加费劲。
下车的人下不去,上车的人也上不来。
王淑萍家中最小的弟弟王作军是个有小聪明的人。
只见他用力将车窗向上抬起,顺着窗户就先把行李抛了出来。
人也从窗口一跃而出,顺利落地。
今日虽不似春运那时候的客流量,但还是有一小部分人返乡时大包小包带着一大堆东西上火车。
距离开车时间还很富裕,王淑萍并没有过于着急,而是让闫胜楠左右手牵好两个小家伙。
自己则是拿出车票寻找对应的车厢。
她看着手中票根上显示的位置一一寻了过去。
“这里,孩子们跟紧我不要乱跑。”
简单叮嘱了一句后,王淑萍把身上背着的双肩包裹拉了拉,手里拎着的行李袋坠的她的双臂酸溜溜的。
一走进车厢。
股股闷热感混合着各种不明气味扑鼻而来。
那个年代火车中的空调并未普及,又正赶上酷热难耐的暑期,王淑萍仅吸进一口气便顿感浑身不畅。
在穿过一条狭小细长的走廊后,四人终于来到位置坐下。
早期绿皮车的硬座没有安装弹性座垫,只有普通皮质材料包裹,舒适度较低。
乘坐的时间久了,腰疼背疼全身疼。
那个年代火车票价并不贵,但往往慢一步,车票就彻底售罄。
有些人甚至为了得到一张回家的车票,只能拿出辛苦一个月或几个月的钱去买一张黄牛票。
林向东心疼王淑萍和孩子们,特意提前几天想要买高级软卧票。
奈何车票已经全部售出,只买到了软卧包间的上下两张卧铺票。
高级软卧的包间是双人,普通软卧的包间是四人。
对这趟长途旅程来说已经算是很幸运了。
从其他车厢经过短短数秒钟,仿佛看遍了人世间。
有人在车厢悠闲的抽着水烟,有姑娘拉着二胡引来上下铺乘客注视。
硬卧车厢里,有年轻男子像玩杂技一样躺在座位的靠背顶上。
还有买不到票的母亲蜷坐在车厢的连接处,旁边的孩子太瞌睡,站着就睡着了。
王淑萍把行李塞进座位底下,将带来的食物放置在床头床尾。
对面上下铺还没来人,所以包间中略显得宽敞不少。
闫胜楠懂事的帮助王淑萍整理物品。
大宝则是跳着脚想看看上铺什么样子:“妈,我能上去看看吗?”
王淑萍没有理会,而是先征求了闫胜楠的意见。
“楠楠,上下铺你想睡哪个?”
闫胜楠半点犹豫都没有的回答道:“我都行,让两个先挑吧。”
“那...那我要睡上面。”二宝急着想要占尽先机。
大宝紧随其后:“我也想睡上面。”
闫胜楠笑呵呵的摸了摸二宝的头对王淑萍说:“小舅妈,那我就睡下铺。”
王淑萍知道她是谦让,于是对二宝劝说:“二宝,上下铺都一样,你还是陪妈妈在下铺吧。”
“嗯~嗯~”二宝哼哼唧唧的扭动身体以示拒绝。
“小舅妈,你就让他们上去吧,下铺方便,而且我还能帮忙看东西。”
“你奶奶教你的?”王淑萍抬手将闫胜楠脸旁落下的一缕头发挽到耳后。
“不是,我爸说的,他说上了火车要看好自己的行李,有很多小偷会趁机下手偷钱包。”
闫大海提醒女儿的话十分有必要。
火车上鱼龙混杂,各式各样的人都有。
很多人一上了火车身心松懈,警惕心也跟着降低,一部分专业盗贼会趁这段时间作案。
甚至还有一些没赚到钱的乘客铤而走险,在车厢内下手。
只要你睡着了,或稍不注意,行李很可能就莫名其妙地失踪,导致自己钱财两空。
“小舅妈,咱俩把上厕所的时间错开,你去的时候我在这儿看着,睡觉的时候,把...”
闫胜楠话没说话,朝前走出两步左右观察确定附近没人后,压低声音继续说。
“把钱包压在枕头下面,这样一来,要是有人想偷钱,咱们一下子就能醒...”
王淑萍看着分析的头头是道的闫胜楠很是安慰。
她轻拍对方肩膀:“坐下歇会吧,这俩臭小子算是靠不住了,那到之前,咱俩就好好配合,争取不给小偷下手的机会...”
“他们肯定没机会,我睡觉的时候也睁只眼。”
“睡着了咋睁眼啊,你是鱼啊。”大宝听着下铺两人说话,好奇的插嘴问道。
王淑萍和闫胜楠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看大宝伸下来半个身子,小手想要抓取桌子上摆放的宣传牌。
王淑萍啪的一声打在了对方手上。
“小心翻下来,我跟你俩说,谁要是没事找事瞎折腾,不管火车开到哪儿,我都给你们扔下去。”
大宝一听,似乎预计顺利的到达前,自己不可能老老实实不犯错,于是他对王淑萍口中的惩罚动了心思。
“扔...扔下去,那我跟二宝咋回家呀?”
闫胜楠自然听明白了,这不就是吓唬他们嘛,张嘴就要解释,被王淑萍拦下。
“给你爸打电话,让他来接你,不过,他要是来了,动不动手揍你们,你哥俩自己想去吧。”
大宝叹了一口气:“还有啥好想的,肯定挨揍呗。”
说着,伸出来的半截身体安分的缩了回去。
几人的话音刚落下没多久。
闫胜楠看着窗外的建筑物和行人渐渐退后:“车开了。”
绿皮火车缓缓启动,车窗外的风景如同一幅流动的画卷。
车轮在铁轨上轻轻摩擦,那熟悉而悠扬的汽笛声回在荡耳边。
上车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到达自己的座位。
走廊上嘈杂声逐渐钻进每一个包间。
这时,一位大嗓门、身材娇小黑瘦的中年女人大包小包跟搬家一样拖拽着各种行李出现在包间门口。
女人抬头看了看包间号码,确定后身手矫捷的跨了进来,随后将行李往床下塞。
塞完后还是有一两件遗留在门口。
女人不好意思的笑着与王淑萍商量:“我带的东西多,先搁这儿,一会儿我整理整理,再找地方塞进。”
王淑萍礼貌的笑着回应对方:“不碍事,你放着吧。”
刚说完,王淑萍耸了耸鼻子,突然嗅到一股臭味。
碍于面子,她并没有表现出来,站起来与闫胜楠换了个位置。
坐到门口处,那股子臭味更加明显了。
趁其他人不注意,她身体前倾装作擦鞋,靠近对面女人放置在门口的行李。
更加刺激的味道扑面而来,她浑身打了个冷颤,呛的好悬没吐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