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后。
杨慧英自语一句:“这是怎么了,梨子又不是泻药,怎么接二连三的往厕所跑。”
说完,她从包里拿出自己蒸的馒头,又拿出一瓶自制的西瓜酱给车厢里的几人分。
李如峥没有顾虑的接过来道了声谢吃的喷香。
大宝和二宝对视一眼摇摇头。
大宝说道:“我妈说了,没她的同意,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杨慧英的一对孙子、孙女年龄与大宝相仿。
她倒是没有用语言故意歪曲王淑萍交代孩子的话,反而赞同的点点头说。
“你妈说的对,自古到今,社会上啥人都有,害人的心思不能存,防人的心思更要时刻警惕...”
杨慧英把大白馒头放在桌子上:“那就等会儿,等小王回来了你们再吃。”
车厢连接处。
兴许是时间渐晚的原因。
车厢里来往行走的人少了不少。
王淑萍看对方脸色不对,她担心闫胜楠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不雅观的画面,关切的询问。
“怎么了楠楠,别怕,无论遇上什么事情都能跟小舅妈说。”
闫胜楠摇摇头后四下看了几眼确定周围没人。
“小舅妈,咱们好像被人盯上了...”
对方的话刚一出口,王淑萍震惊的出了一身冷汗。
闫胜楠神情紧张的死死抓住王淑萍的衣角描述了刚才去洗梨时遇到的一幕。
洗完梨,闫胜楠见梨皮和自己手腕上挂着不少水珠。
从厕所出来,她便来到几步之遥的车厢连接处的空地上甩了甩水。
下意识朝着反方向瞥了一眼。
这么一看不要紧,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
“他特别瘦,长得又很有特点,所以我一眼就认出了他,本想着卖梨叔叔是个好说话的人,遇上了打声招呼,没想到...”
闫胜楠没想到。
这个没什么精气神儿,连说话都显得力不从心的男人与另一人攀谈甚欢,犹如换了一种状态。
腰背直挺,声音洪亮而得意。
眼神中闪烁着充沛的精力,精神焕发,神采奕奕。
似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支撑着他。
闫胜楠因此产生了重重疑虑。
换句话说,如果这才是卖梨男真实状态,那么之前表现出的种种都是装的吗?
想到这里,她身体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颤。
既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又担心被对方认出来打草惊蛇。
于是,闫胜楠混入来往的人群中,试图经过那人时听到他们的部分对话。
“什么!你怎么可以一个人靠近他!多危险!”王淑萍打断了对方的话。
却如她说,假若真如闫胜楠所说的那样,卖梨男的身份在原形毕露前。
他可能是投机倒把份子、是流氓团伙、是人贩子,甚至还有可能是没有人性的杀人犯...
私自跟踪调查的行为确实十分不妥。
闫胜楠也意识到这个问题,现在想想不由得后怕起来。
“对不起小舅妈,我当时没想那么多...”
王淑萍把对方揽进怀里拍打了几下她的后背,又警觉地再次向着四周围核实情况。
“他有没有发现你?”
闫胜楠摇摇头:“没有,我全程不敢看他们,装作很自然的跟着别人往前走...”
当经过卖梨男身边,他与另一人交谈的话很快就说完了。
可就在最后一句出口时,说巧不巧,还真让闫胜楠听到两句。
“卖梨的那个叔叔说,情况都摸清楚了,不出意外的话,今晚就能动手,只不过...”
“今晚动手?”王淑萍的眉头刹那间簇成一团,快速思考着应对方法,数秒后,她焦急的问。
“然后呢,他们还说了什么?”
闫胜楠为难的摇摇头。
卖梨男似乎还在犹豫,与他一起的同伙想了想,并没有直接回应,随后二人耳语交谈。
“小舅妈,你说他们到底要干什么,今晚动手什么意思,我们会不会有危险...”
闫胜楠紧紧地咬着嘴唇,双手微微颤抖,害怕情绪不停地在她的身体内翻涌。
实话实说,相比于孩子,王淑萍虽然是成年人,但也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情。
整个车厢里唯一一个男人还是个高三的学生。
她有点儿后悔了。
后悔在林向东主动提出一起同行时怕耽误对方工作而拒绝。
现在想来,要是林向东在,她肯定什么都不用担心。
闫胜楠提出的一连串问题王淑萍给不了她答案。
就算现在去找乘警,卖梨男没有实质行动前,警察也帮不了她。
王淑萍咽了下口水尽量让自己冷静,她身上的责任在这一刻瞬间被放大了无数倍。
钱财都是身外物,孩子们的安全才是头等重要。
思索片刻后,她牵着闫胜楠的手返回车厢。
火车一刻不停的在轨道上疾驰。
车窗外的景色也随着渐深的夜色模糊地闪过。
车厢内灯光昏黄,营造出一种安静而神秘的气氛。
嘈杂纷乱的车厢伴着轻微的颤动和轰鸣声终于安静下来,乘客们也纷纷进入梦乡。
王淑萍强撑着精神不敢睡。
躺在里边的闫胜楠虽然明知今晚很有可能遭遇未知危险。
原本决定要与王淑萍一同‘站岗’。
奈何这个年纪困意大,舟车劳顿一天后,还是没能扛住,在坚持了两个小时后进入梦乡。
上铺的两个小家伙更是早早就睡着了。
杨慧英的鼾声此起彼伏,看样子一觉是要睡到大天亮的节奏。
整个车厢里就剩下高三学生李如峥还睁着眼睛看书学习。
绿皮火车的机械噪音十分显着。
主要是因为车轮在经过轨道接缝时会产生四声明显的撞击响动。
除此之外,车轮与轨道的摩擦声以及车辆行驶时的风噪基本上也是24小时持续不断的。
林向东在王淑萍上车前特意买了一块机械腕表,为的就是随时查看时间。
王淑萍抬手瞅了眼,已经凌晨两点一刻了。
她的眼睛里透露着疲惫,眼皮沉重地垂下,仿佛坠入无尽深渊,困到无法自持。
特别是频繁且有规律白噪音环境更是有助于睡眠。
这个时间段属于深度睡眠期,再忍耐两个小时天就亮了。
一旦有人起床经过,那些想要趁机下手的人就不得不顾虑时机。
王淑萍为了避免财产损失和孩子们的安全问题,她直接从床上坐起来并用力拍打几下尽量脸保持清醒。
突然的举动让对面上铺的李如峥颇感意外。
由于光线不足,李如峥还以为所有人都睡了,于是好奇的对王淑萍问道。
“阿姨,你这么早就睡醒了。”
“啊,我认床,在外面睡不踏实。”
王淑萍咕咚咕咚喝完了杯子里的水接着说。
“都这么晚了你还不睡啊,放假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身心,出来玩还学习,那还不如在家待着。”
李如峥抿抿嘴:“我知道,只不过这次考试...我的成绩不太理想...”
聊聊天,王淑萍觉得精神了不少,她好奇的追问。
“不太理想是多少?”
李如峥垂下头,一脸失落的样子:“我的成绩退了很多,考了第八名。”
“现在一个班不都是五、六十人嘛,全班第八已经很不错了。”
“不是全班,是全校第八。”
王淑萍瞬间瞪圆双眼,颤抖着嘴唇难以置信的重复。
“全校第八名!这...这还叫成绩不理想,那理想的时候,你能考第几呀?”
“前三。”
王淑萍听完,片刻后叹出一口气,她站起来摸了摸大宝软乎乎胖嘟嘟的脸蛋。
当手指触碰到儿子的脸庞的一刹那,那种艳羡感竟半点儿也不存在了。
她只求自己的两个孩子能够平安、健康、快乐的过完一生。
不管以后是考大学还是烤红薯。
王淑萍像怜爱儿子一样心疼李如峥的做法,她不解的问。
“以你的成绩考上理想的大学完全不是问题,为什么还要这样为难自己?”
李如峥脸上的愁容又凭空增添了几分。
他心事重重的摘掉眼镜,揉动着疲乏干涩的双眼。
“我想考嘉南大学,这所学校的分数很高,我这次的成绩...不保证能考得上...”
嘉南大学是嘉南市以及全国内的一所极其有名的高等学府。
王淑萍没想到李如峥的追求竟然如此之高。
就在她赞扬对方眼光时,李如峥无奈的摇摇头表示,上这所学校并不是自己的本意。
原来李如峥从小父母离婚并各自成立新家庭。
他在缺失了十几年母爱后,唯一能弥补这一切的方法就是以最优异的成绩考到母亲所在的那所城市。
不是专科、不是二流,只能是叫人提起就忍不住夸赞的一等一全国闻名的学校。
这样一来,他才能名正言顺的回到母亲身边。
“我爸说了,当一个人没本事的时候,连你的血脉至亲也看不上你,想让别人不离不弃,就要用超凡的实力说话。”
王淑萍听后,想到了范进中举中的部分故事。
讽刺啊讽刺。
这种因利益而获得的亲情往往缺乏真挚的情感基础。
一旦利益关系不复存在,那么所谓的母爱也很可能随之消失。
对李如峥而言,他就像是一台永不停歇的机器,想拥有,只能不断高速前进。
机器长久不休息尚会造成故障甚至直接报废,更何况长期处于高压下的肉体凡胎。
就在王淑萍沉默不语时,在车厢走廊上昏黄的灯光照射下,两个人影突然被映射在门口的地板上。
王淑萍迅速躺倒,对着李如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李如峥立刻明白她的意思,将手里的书合起来,也跟着躺平闭眼装睡。
远处的两个人影越走越近,脚下却很轻,似乎故意降低噪声,以免吵醒熟睡的乘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