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警兴许能把被骗的钱追回,但吴晓亮必定会被抓进局子。
不报警,能保吴晓亮自由,但辛苦攒了这么多年的积蓄就将打水漂。
看似骑虎难下决断实则并不是像表面上那么为难。
对于吴爱敏来说,吴晓亮是吴家唯一的男丁,肩负传宗接代的重任,即使他游手好闲不学无术。
吴家父母也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予过多管教。
但于周政而言,吴晓亮这个小舅子不过是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戚。
别说坐不坐牢了,就算是生是死都与他无关紧要。
然而被骗走的那些积蓄,一分一毫都是自己披星戴月早出晚归赚来的血汗钱。
要真的就此付诸东流,也就等于要了周政这条老命了。
保命要紧!
“那这些钱,你就准备肉包子打狗了?”
吴爱敏哪能有什么好办法,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我用钱,你那词儿一套一套的,还讽刺我说咱家开银行的,用到晓亮身上真是一点儿也不心疼啊...”
周政本不想多说什么,可脾气上来了,他实在忍不住。
平日里哪轮得到他这样硬气,开口不三思是随时要挨骂的。
但如今,吴爱敏闯下了塌天大祸。
她神情沮丧,满怀愧疚,任由对方劈头盖脸痛骂,半句话不敢接。
“但凡有点儿脑子跟我说一声也不至于落得如今的下场,还着急用钱,那是理由吗,明摆着就没把我当回事...”
周政越说越急越想越气。
“出了事儿了你瞒着一声不吭,这是让我发现了,我要是不看存折,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
撒撒气吐吐槽是应该的。
可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是无用功。
周政心知肚明,报警讨公道这条路在吴爱敏面前肯定行不通,只能另辟捷径,从长计议。
想到这里,周政翻了个白眼,气得双手颤抖。
他把存折往床上一甩,给对方下了最后通牒。
强压心中怒火冷静下来后懊丧的说。
“钱是你背着我给他的,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三个月内不把钱找回来,咱俩就离婚!”
说完,周政怒气冲冲的摔门离开。
这时,吴爱敏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坐在床边呜呜的哭了起来。
再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
周政一个人漫无目的的在空荡安静的大街上骑车。
除了自行车链条发出呼啦啦的摩擦声,周围寂静一片。
骑出去不久,本打算去单位在车上将就睡一觉的。
可满脑子都是‘辛辛苦苦十几年,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沮丧想法,半点儿困意都没有了。
于是他蹬着蹬着,手上的车把猛地一转,朝着林向东家的方向骑了过去。
砰砰砰。
一阵拍打声响起。
院中的大黄也明白这个时间有人来实在不合常理。
便对着大门口疯狂吠叫着。
林向东从沉沉的梦中被硬生生吵醒,拖着疲乏的身体,揉着惺忪的睡眼,摇摇晃晃的开了门。
看到来人时,林向东下意识的飙出一句脏话。
“艹,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发什么神经!”
周政心情低落,没工夫跟对方打嘴仗,径直走进客厅,直接横躺在沙发上独自生着闷气。
跟在对方身后的林向东莫名其妙。
以前也曾出现过这种情况,但碍于王淑萍在家,周政不敢就这样莽撞的闯进来。
林向东跟过去拉来一把椅子坐下玩笑的说道:“咋啦,又失恋啦?”
周政抬手捂住整张脸,表现的过于哀怨。
片刻后,他口中发出颤巍巍的低泣声。
林向东对这位朋友再熟悉不过了,周政的个性外向多变。
在别人看来大男人哭哭啼啼必定是遇上了巨大变故,但于周政而言,这就是基本操作。
上次他喝得酩酊大醉,坐路边旁若无人的痛哭流涕还是在去年冬天的一个雪夜。
林向东清楚的记得,是他‘佳丽三千’中一位陈姓妹妹举家南迁。
想到这辈子再也没机会见面,周政就这么破防了...
想起那次经历,林向东下意识的翻了个白眼鄙夷的看着对方。
谁料,周政跳过拿存折的真实意图。
随便编造了个理由,将数小时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讲给对方听。
林向东听后也是一惊,无奈的长叹一声。
“报警还有希望,要不然别说三个月了,就是三年,这钱也未必能要的回来。”
“那就离婚!”周政毅然决然。
如果以前说‘离婚’这个词是开开玩笑,吓唬吓唬对方,那么这一次,怕是动了真心。
况且周政对吴爱敏就没有一刻是满意的,似乎这也预示着两个人的最终结局。
“行了,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赌气的话,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把钱要回来!”
林向东语罢,周政噌的从沙发上弹坐起身。
“我没开玩笑,三个月我还说多了呢,这钱要真是打了水漂,就不仅仅是离婚这么简单的事儿了!”
周政义正言辞的控诉着这些年在吴家受到的委屈。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我那个岳父仗着自己有几个当官儿的朋友,高低看不上我,嫌我是个握方向盘的没前途...”
林向东懒得理会别人家事,这些话周政确实对他说过,只不过时间太久早就忘的差不多了。
林向东皱了皱眉努力回忆:“他退休前不是会计吗?”
“是啊,爱敏就是接的他的班儿嘛。”
“都是光荣的劳动人民,怎么还看不起人呢,冲他这话,就得拉出去好好批斗批斗。”
周政苦笑着摇摇头。
“他跟厂长关系硬,不仅让爱敏接了他的工作,还把爱艳,就我那小姨子给安排进食品厂正式工。”
“那吴晓亮,他这宝贝儿子怎么不管啦?”
“不是不管,是管不了,他刚退下来那几年关系都还在,等晓亮到了上班的年龄,跟他不错的差不多都退二线了。”
“坐办公室不行,送进厂里当工人总能说的上话吧?”
周政撇了撇嘴。
“关键是晓亮他不乐意呀,人家说自己是干大事儿的人,厂里那种一眼望到头的日子没意思...”
林向东听后轻笑两声感叹道。
“好家伙,跟他爹一个模子出来的,有句话叫什么眼看人低来着?”
周政咧着嘴呵呵笑了笑。
“就这么活生生的把他爸那点儿人脉关系彻底拖没了,现在倒好,甭说工人,就是门卫大爷的活儿也轮不上他了。”
“该说不说,这小子头脑挺好使,买卖虽然违法,但还真让他赚着钱了。”
“哼~”
周政冷脸轻哼。
“有啥用,有命挣没命花,抢银行来钱更快,那枪子儿的速度也不慢。”
两人来来回回聊了半个钟头,林向东那股子困意一扫而光。
眼看着窗外天边隐隐约约泛起了白光,林向东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走吧,请你喝胡辣汤去,来两张油饼半斤油馍头,再把那炸的酥脆的菜角往汤里一泡,哎呦喂,那叫一个得劲儿!”
周政原本不饿的,听后脑子里瞬间有了画面,不由得肚子也跟着咕咕叫。
“我不喝胡辣汤...我要喝两掺儿!”
“两掺儿算啥,你想喝三掺儿都行。”
周政一愣,他从没听过还有这种吃法,不免好奇的问。
“两掺儿不是掺豆腐脑嘛,三掺儿还掺啥?”
“掺豆沫儿呀。”
“呵,什么乱七八糟的,谁吃这个呀。”
“巧了,还真有人爱吃。”
“谁啊?”
“我儿子呀!”
“去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