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现实后第二天早上,顾惜儿披上衣裳,走出房门。
这是一间普通的四合院,院中栽着几棵梨树,此时梨花开得热烈,纯白如雪,让原本单调的院子变得生机盎然,树下坐落着一个石桌和五个石凳,石桌上还有一副木制的茶具。
昨日答话并告诉她她的身份的妇人此刻正在清扫院内的狼藉。
顾惜儿知道原身的名声有多差,想要挽回名声,自然不能着急。
魏母背对着她,并未察觉到她的注视,但魏母身边的小女孩却看到了她。
许是原身经常虐待孩子,小女孩一触上顾惜儿的目光,身子条件性地一抖,拽住魏母的衣袖,掩住自己的身躯。
顾惜儿觉得心很累。
魏母张开手臂护住身后的孩子,警惕地看着她:
“昨日是我的错,我以为你已经断气,才招来了那么多人,但不关乐儿的事。”
刚刚进入院子的男孩魏长言一听到母亲的话,立刻跑上前来,眼中带着怨气,怒视道:
“你又要做什么妖!”
顾惜儿看着对面虎视眈眈的三人,只得叹口气。
这三个人对原身怨气尚且如此大,那原身的夫君魏长闻呢?
想到魏长闻,顾惜儿问:“魏长闻什么时候回来?”
“今早我已经托人捎信,我哥一知道你死了,肯定会马不停蹄地从镇上的私塾赶回来。明日一定会到!届时我看你怎么办!”魏长言没好气地说,“你问他干嘛?”
就没见这个凶女人和兄长好好相处过,成亲这三个月来,兄长哪次回来不是不欢而散……
整天一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兄长这次回来如果知道她没死,也不知道会不会休了她。
也不知道兄长怎么还不休了她……
魏长言心里很不解。
魏长言和魏长乐年纪小,自然想不通。
但魏母却很清楚。
顾魏两家的婚事是经过三书六聘的,官府上签好了字,便是八头牛来了,也阻止不了。
且不说其它,这顾家是镇上的有钱人家,顾家的女儿嫁到他们魏家,那可是下嫁。他们想要退婚,退不成;他们想要和离,也得看顾家同不同意。
这自打顾惜儿嫁进魏家,不仅瞧不上他的儿子,对他们母女也看不上眼。
可她一个妇道人家,除了护着孩子,多做些农活,也做不了什么。
最苦的还是她的孩子魏长闻,被迫娶了不心仪的女子,而妻子又嫌贫爱富……
想到这,魏母不觉放低了姿态,说:
“再过几日是上元节,你莫要再气走闻儿,我们一家五口好好吃顿饭……自打你嫁进来,好吃的好喝的我都第一个想到你,我从未求过你什么,这次就算老太婆我求你……”
“娘……”魏长言先是瞪了顾惜儿一眼,而后眼眶通红地看着自己的娘亲。
魏长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以为是自己惹嫂嫂生气,不住地哭道:
“嫂嫂,是乐儿的错……乐儿不该惹你生气……求你不要打娘亲……”
“……”
顾惜儿不知道说什么才能表达此刻自己的心情。
“我究竟都做了什么事啊……”她喃喃自语。
像是下定决心一样,她抬起头,直视魏母,道:
“娘,之前是儿媳做的不对。在这里我向您赔罪,我知道您定不会信我。但儿媳这一病,也想通了许多,既然我已嫁入魏家,那也算魏家人,我今后不会再做如从前那般事,我往后定会好好做魏家媳。”
“你能这样想便好。”魏母自然不信,语气饱含无奈。
三人原本以为顾惜儿只是逢场作戏,谁想她真的变了不少。
魏母看到在厨房里忙活的顾惜儿,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灶台上堆满了食材,而素来食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此刻正在捣鼓着如何生火。
看着一脸狼狈的顾惜儿,顾母却觉得此刻的她更加真实,没有平日里的趾高气扬,沾染上凡尘烟火,显得格外平易近人。
“我来吧。”魏母提议道。
顾惜儿悻悻地站起身来,看到魏母三两下就升好了火,她更觉得羞愧不已。
“娘,您歇着,今晚的晚餐让我来做。”顾惜儿一边忙着手头上的工作,一边说。
魏母狐疑地看着游刃有余的顾惜儿,意识到自己毫无用武之地后,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她怕顾惜儿下毒。
顾惜儿自然知道妇人心中所想,只得无奈笑道:
“我没有下毒,也不会下毒。”
被看穿心思的魏母听到后,急忙走出厨房。
而屋外蹲在梨花树下的两个小家伙正在窃窃私语。
“乐儿,你不觉得她在憋什么坏招吗?”
魏长言小声说。
魏长乐也捂嘴小声说:
“可是嫂嫂今天真的很不一样啊。她不仅帮娘亲做农活,也不打我们,甚至还去做饭。闻着好香~”
说完肚子叫了一声。
魏长言恨铁不成钢,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我们不能被她骗了!”
而后,他的肚子也叫了。
“但真的好香啊……”
他捂了捂肚子,小声说。
不一会,顾惜儿将最后一锅汤盛来,招呼道:
“开饭啦。”
魏母率先坐下,两个小脑袋蹒跚前来。
一看到丰盛的美食,魏长乐立刻被折服,大口吃了起来。
魏长言在心里经历了一场苦战,最后拿起筷子,只是吃了一口肉,他的眼睛一亮。
真的好吃!
魏母一边吃一边暗想。
难怪儿媳平时不怎么吃她做的饭菜,敢情是她做的不好吃。看来得向儿媳学学。
要想拿住一家人的心,先从胃下手。
顾惜儿露出如释重负的笑。
接下来到明天那个素未谋面的魏长闻。
她暗自打气。
另一边收到书信的魏长闻,急忙雇一辆牛车赶回家。
牛车一路颠簸,扰得他一阵烦躁。
他是踏着晓光走进的家门。
出乎意料的是,家里并没有想象中的嘈杂,格外安静。
魏长闻推开自己的房门,屋内并没有人。
他心一沉,轻轻掩上房门,一回头就对上一身素色衣裳的女子。
那名女子手提一个竹编的篮子,梳着妇人发髻,肤如凝脂,柳叶眉轻蹙,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不怪魏长闻认不出,只因平时的顾惜儿整日里浓妆艳抹,且他们成亲三个月只见过几面,接触不多。
在魏长闻眼里,顾惜儿就是一个不讲理而又嚣张跋扈的女子,和眼前人毫无半点相似之处。
“我要去菜地里摘些青菜,你舟车劳顿,先歇息吧。”
顾惜儿斟酌着,出声。
魏长闻略显惊讶地看向她。
后者显然已经习惯这种眼神,不为所动。
“我和你一起去。”
随你。
顾惜儿心想。
两个人一同走出院门。
远山被薄雾笼罩,晨间的露水从枝头滴落,风一吹,洒至行人肩头。
裙摆划过青草,带走叶尖的水珠,润湿大地。
顾惜儿挽起衣袖,蹲在田间择菜。
魏长闻也紧随其后。
二人皆用余光观察身旁人。
顾惜儿小心地看去。
魏长闻有一双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十八岁的年纪,透露出一股沉稳,身上没有书生的迂腐气,许是因为经常做农活,身姿较旁人高大挺拔。
不过这样的人,不容易猜出他的心思,也只有直视他的眸子时才能捕捉到他的情绪。
毫无疑问,魏母把他教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