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模模糊糊中,顾锦书看见了一间破旧的草房子。
房子的墙面都是用黄土泥抹上去的。
炕上铺有一张竹条编制的炕席。
席子两侧边缘的竹条,因多年的磨擦,已经被磨得缺少了许多枝条。
两侧都露出了土炕上面的泥土。
整张席子就只剩下中间一部分席子还存在。
席子上面坐着一个约3、4岁瘦巴巴的小女孩。
屋子里完全看不出现代感的气息。
只有从她的穿着和桌子上的一个马灯,才能看出现在大概是解放后五六十年代的样子
她穿着一身破旧的棉袄棉裤,胳膊肘和膝盖部分的棉布都被磨破了,露出了里面的棉花来。
身子还被一条绳索拴住,绳子的另一头拴在窗户的窗框上。
她抬起两只胳膊,张开两只小手,要扑向地上的一个女人。
她的娘亲,一个精神失常的女人。
尽管女人时而叫喊,时而狂笑,时而挣扎,没有形象还丑态百出。
但也难掩盖住她精致秀美的面容和匀称的身材。
不难看出,她正常时一定是一个娇俏美丽的女人。
炕上的女孩不会说话,急得只能用嘴发出啊啊的声音。
黑嘟嘟毛茸茸的大眼睛里满含泪水。
眼神里似急切、似祈求、似渴望、似无助,但又无力挣脱身上的枷锁奔向母亲的怀抱。
她生下来不久后,她娘就发现她表情木讷,神情呆滞。
快四岁了,除了会哭,连吃饭都是靠喂的,硬一点的东西都咽不下去。
身体除了会爬行,下地走路腿都是站不稳会跌跟头的。
平时根本就没有喜怒哀乐的小女孩,今天却有了平时没有的反应,心疼起她的母亲来。
可惜现在屋里没有人关注到她。
她的娘也同样被绳子反绑着双手,身体被绑坐在一根立在屋地上的柱脚上。
柱脚是支撑顶梁柱的木头,比较光滑,也更结实。
所以娘亲尽管疯狂的挣脱着,也并没有刮破她的皮肤。
但是屋地上的地面却是纯泥土的。
所以她那身带补丁的衣服上,被她滚的沾了一身的土面子。
过了一会疯女人似乎喊累了,也耗尽了所有的力气,不再吵闹挣扎。
她缓了半天,终于抬起死寂无波的双眸,望向草房的棚顶。
望了一会儿后,就开始慢慢的吟唱起来:“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
那原本哀婉动听的歌声突然停住,她死寂无波的眼神瞬间波涛汹涌。
她疯狂的摇着头:“锦书,我的锦书,她不是痴儿!不是”!
然后又哭叫道:“锦书,你是我跟他的鹊桥,是我跟他的纽带,是我跟他的锦书。
但锦书你这个样子,让我怎么有脸去见他!
锦书,我可怜的孩子!”
突然,她用后脑用力的向后撞向柱脚。
咣咣的声音似乎不把脑袋撞碎就不罢休的样子。
这时,门开了,门外跑进来一个30岁左右的男人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
女孩气喘吁吁的说道:“爹,这次娘疯的特别厉害,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把她绑住,跑去找你的。”
男人一双干瘦的手伸了过来,垫在了疯女人的后脑上,用双手阻挡着她的撞击。
这是个清瘦的男人,他蹲下来, 心疼的道:“轻尘,乖,别撞了,求你了。
你不想活了吗?都撞出血了”!
见劝说无用,疯女人还在撕心的叫喊着。
他就捧住她的头,让她看向他的脸说道:“轻尘,你不为你自己着想,你还不为锦书想想吗?
你死了锦书怎么办?那她就也会没有娘了!
你那么辛苦的生下她,是让她也像黑妞一样成为没娘的孩子吗?
你生下她是让她来人世遭罪的吗?
你不是还要给她找回亲生父亲吗,
你死了,你让锦书去哪里找他”……
说到这里男人也说不下去了,把女人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不让她再挣扎。
而他自己也控制不住,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哽咽道:“太难了,真是太难了,轻尘,再苦再累都可以,只求你不要再疯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还能撑多久。
轻尘,我也快要坚持不下去了,你让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疯女人似乎对他的悲痛有感触,听进去了他的话,这时也慢慢不再挣扎,渐渐安静了下来。
男人又艰难的开口说道:“轻尘,我知道你一直想要离开这个家,我也知道,我配不上你!
如果,你真想离开,我放你走!
但,但现在还不是离开的时候。
现在是特殊时期,南方更是如此,现在走了,你们娘俩一定都会饿死的。
家里已经快绝粮了,更没有能给你们带走的余粮和路费了”…
穆锦书看着这个痴情的男人,有些感动,其实真的也挺感人的,起码比他在现代的父亲强多了。
可惜好像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呢!
这个叫顾轻尘的女人对他并不感冒啊,她一点反应都没有!
炕上的小女孩见到她娘不再闹腾,身体也平稳了,她也不再啊啊啊了。
坐在炕上呆呆的看着地上的两个人。
看来这个与她同名也叫锦书的小女孩,不仅不会说话,智力也真的有问题啊。
这个小女孩从一出生到现在一直都出现在顾锦书的梦里。
她身边发生的所有事顾锦书都知道。
就像现在一样,顾锦书好像就站在她的身边。
像旁观者一样在看着他们的故事。
但是他们却看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