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海帆微笑点头。
林凤仙嘴角勾起，补充道：“这世道，我不求你们用大洋，但是法币不能少了。每个环节的三元，都要算人头，看看你们来了多少人。”
赵海帆环顾四周，开始清点人头。
他身边，也就李向风和杨晓雨。
但是张山身边，好几个兄弟都过来了。
赵海帆笑道：“100法币，够吗？”
“自然是够，那就先把喝茶和喝酒的钱给支付了。之后谁要留宿寻欢，再算。”
林凤仙只认钱。
或者说，张山在她眼里，面子不够大。
赵海帆身上带了200多法币，可他暂且不想把钱拿出来，因为等高有志那些人过来了，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如果自己需要跑路，身上必须有足够的钱。
赵海帆尴尬笑道“来的匆忙，身上没带那么多钱。不如等高队带人过来了，看一共消费多少钱，再一起结算？”
林凤仙不太高兴，撇嘴道：“凤仙书寓从不赊账！如今这高级的风月之地也不敢收大价钱，但也不能便宜了混吃混喝的酒囊饭袋。”
张山询问道：“林凤仙，你这场子，可是别动队高队罩着？”
林凤仙不屑道：“高有志算个什么东西，如果钱不到位，我就连吴四保的面子都不给。
老娘刚出道那会儿，就是跟着桂生姐和黄老板混的，实力和牌面都不是你们能想象得到的。
就如今，虽然说桂生姐和黄老板都隐退了，可老娘的凤仙书寓，有法租界公董局和巡捕房罩着。别说是吴四保，就算季运卿来了，也必须按照我的规矩来！”
张山除了尴尬的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海帆看明白了。
林凤仙非但不给上茶上酒，甚至有可能轰走了他们。
“林凤仙，你跟闸北药铺的陈鹏凯关系不错？”
“那是当然，陈老板有文化，给我的书寓贡献了很多钱财。陈老板待人小气，但是嫖起来，很舍得花钱。给钱多，时间短，绝不拖泥带水，都喜欢陈老板这样儿的。”
“就今天，陈鹏凯几乎被打死，他的儿子、儿媳妇、女儿都被杀了，我们干的。”赵海帆微笑说着。
“哎吆，你们还挺厉害的，敢把人朝死里打呢。可在我眼里，你说的这都是小场面。”
林凤仙很不屑的晃着软腰，嘴里哼着天涯歌女。
张山忽然喊道：“陈鹏凯全家都是抗日分子！”
“你简直胡说八道，陈鹏凯全家都是汉奸还差不多，都是给日本鬼子和伪警察服务的！”林凤仙怒声道。
“林凤仙，你的抗日情绪很严重啊！你就不怕，我带着皇军过来，弄走了你，啊……”
冷不防被林凤仙扇了一巴掌，张山趔趄后退，吼道，“臭婊子，你敢打我，老子砸了你的场子……”
张山摸出了棍子就要撒野。
林凤仙也不含糊，拔枪顶住了张山的脑袋，冷笑道：“你他娘的是个什么东西，小脑袋还没开始忙，大脑袋就想挨枪子儿？
老娘在凤仙书寓干死了你，法租界巡捕房会当没看见，吴四保和余小珍赶来了，最多就是弄走你的尸体。”
“我还就不信了……”
张山看起来嘴硬，可他都快吓尿了，腿一直发抖。
赵海帆愠声道：“山哥，这里是法租界，不是华界，就算日本人也不能轻易在这里撒野。”
“说的是啊。”
张山没找到台阶，但他只能跳下深坑，赔笑道：“林本家，怪我不好，你大人不记小人过。”
“原谅你们了，客官们请坐，我这就吩咐香茗酒菜。”
林凤仙带人走了出去。
李向风担心道：“怎么都走出去了，也不留下一两个人陪着，这是要通知巡捕房抓人？”
“老李，你就放心吧，林凤仙是女流氓，但她不是傻子，不会通知巡捕房。”赵海帆笑道。
“也对，开妓院做生意，谁都不想闹出人命。这里的婊子可真漂亮，我都想……”李向风嘿嘿笑，没好意思说下去。
林凤仙吩咐人，给赵海帆和张山所在的房间送了好茶，好酒，好菜，但是并没有派弹曲儿和陪酒的女人。
张山抿了一口酒，嘴巴发出的声音极为悦耳，然后摆出了混不吝的样子：“今朝有酒今朝醉，今夜搂着美人睡……”
赵海帆发现，张山的大烟瘾似乎上来了。
这凤仙书寓，应该没有大烟给张山解瘾，但愿今晚他的表现不要太拉胯。
赵海帆看向杨晓雨，笑道：“你怎么不吃菜？如果不喝酒的话，喝几杯茶。”
杨晓雨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嘴里说的却是：“老板，这里的厨师手艺不如你，也不如风哥。”
“不管坐在哪里，不管饭菜什么味道，只要能填饱肚子，都是好饭。”
赵海帆大口吃菜。
心里想的却是，在巴蜀菜馆外面见到的吴亦婵。
如果军统特工吴亦婵今晚就试图联络他，很可能被特高课特工发现。
暂且没有强烈的危险感应，可赵海帆还是担心出大事。
“我出去看看。”
赵海帆离开了房间。
他要下楼梯，林凤仙刚好要上楼梯。
面对面站着，都是有意挡住了对方的去路。
“赵老板，你杀了好几个汉奸，好厉害呢。”林凤仙用十分轻微的声音说着。
赵海帆不想搭茬，伸手捏了林凤仙一把。
“哦……”
林凤仙双手捂住，绕开了赵海帆，匆忙上楼去了。
赵海帆回头瞟了一眼，心道，这身材曼妙，丰腴。
他暂且离开了凤仙书寓，在霞飞路慢步走着。
试图再次遇见吴亦婵，遗憾的是，并没有看到她的影子。
不远处就是巴蜀菜馆，赵海帆迟疑之后，走了进去。
厅堂的面积就超过了一百平米，如果再算上雅间和后厨，至少会在两百平米之上。
食客很多，生意红火。
站在柜台里的方脸男人应该就是老板。
赵海帆凝聚心神，看着他的面相，得到了不少信息——
郝辰，33岁，军统上海站情报组特工，代号南瓜……
看到有服务员走了过来，赵海帆又随意瞟了两眼，就离开了巴蜀菜馆，朝着凤仙书寓走去。
他心道：“方脸汉子，代号居然是南瓜。虽然说血海队绕开了上海站，可郝辰也是自己人。
就算鲨鱼和老狼都不在了，我也不能轻易和南瓜接触，万一这小子落到了特高课手里，忍受不了酷刑叛变了。
今天的自己人，明天就有可能是叛徒。如果不是叛变事件太多，戴老板也不会专门成立血海队。”
回到凤仙书寓。
赵海帆去了二楼房间，继续陪着大家吃喝。
一直到夜里八点多，高有志才带了几个人赶过来。
张山介绍大家认识的时候，赵海帆也在凝聚心神看着高有志的面相，不是第一次见面，但是这次他要看个更明白——
高有志，年龄26岁，虹口人，伪警察署别动队副队长……
得到不少信息。
诸如贪财，好色，曾经在哪里械斗，杀人……
坐下来，高有志先喝了一杯酒，吃了几口菜，这才沉重叹息道：“陈北才、葛香玉、陈北娅都被你们干死了，陈鹏凯也就剩了一口气。日本宪兵队和警察署，非常愤怒……
我好说歹说，嘴皮子都快磨破了，皇军才算给了我面子，同意联合接手药铺。
等以后药铺到手了，65%的股份都属于日本宪兵队沪北队部，以小泉正三大佐为代表。
我呢，劳苦功高，至少也要拿20%的股份，剩下的15%，归你们。”
高有志看着赵海帆和张山，“赵老板，如果你觉得自己得到的少了，那咱也不用交朋友，不用称兄道弟了，我现在就把你抓起来。抗日分子就该死吗，你凭什么弄死了他们？”
听了高有志邪气凛然的言语，赵海帆逗笑了，或者说，他心里有那么点欣慰。
“高队，你给多少，我就要多少。这么大的事，都是你给摆平的。”赵海帆笑道。
“好说，喝酒！”
再次碰杯后，高有志甚至对着赵海帆挤了挤眼睛，似乎是尿到了一个壶里的感觉。
一旁的张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浑身都一个哆嗦。
这不是喝高了，而是大烟瘾起来了。
他说话都是带着沉重的喘息，急促道：“赵海帆，只能给你5%.”
“好吧，我就要5%，毕竟我没时间负责经营药铺，我还要照顾自己的饭馆。等将来有了足够多的钱，我甚至想在法租界开饭馆。”
赵海帆满脑子都是，如何多几个足够安全，有利于搜集情报和展开行动的潜伏点。
军统大部分特工以为，潜伏在租界更安全，可赵海帆不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