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儿究竟何时能领兵作战？”
    苏晋老将军直言不讳，但开口第一句话就把魏家父女俩说懵了。
    魏淑丹首先觉得疑惑，她什么时候没有领兵作战？
    虽说是今年才领了三营主将的名头，可这几年她也是带着三营一直参与守城的呀！
    魏荣恩则是闭口不言，轻蹙眉尖。
    见他不吱声，老将军却没放过他，继续道：
    “这次你中毒，敌寇来袭，西山上窝藏了一堆没种的崽子，还跑下山来攻打大营。阿韬那小子也莽得很，直接带人上了西山，结果刚去一天不到，就失了踪影。”
    听到这些事，魏荣恩面露惊讶，意外地看着苏晋。
    他才醒没多久，又一直在为吐血之事烦心，都没人同他讲讲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丹儿这姑娘更莽，听到哥哥失踪，愣是从伤病中醒来，穿着盔甲在院里练刀，才三天时间便休整上马，带人跑去西山。”
    苏晋指了指身旁的魏淑丹，笑骂了几句。
    但魏淑丹没这么轻松，她像做了错事的幼童般，紧张地摩挲着自己的手指，不敢抬头看自己的父亲，生怕见着他雷霆震怒的样子。
    可她不知道的是，魏荣恩没有恼怒发火，而是看着她的目光中带了些怀念，仿佛透过她在看着谁。
    “但这次也亏得丹儿，和白家大小子一起，找出那帮崽子的藏身处，直接把人全窝端了！”
    老将军拍股大笑，笑声是许久未闻的舒心爽快。
    “你看看，咱们丹儿哪里差了？你和阿韬怎么总是拘着她？需知鸿鹄于天，可不是从家雀怀里抱出来的！既做了这将军，就该担起将军的职责，整天让她在东西两山走马观花，不如真刀真枪地干上几场！”
    说罢，老将军拍了拍魏淑丹的肩膀，说道：“丹儿，别怕！管你爹同不同意，有你苏爷爷在，日后我领你去历练历练，带着你的三营，跟这帮没种的崽子们打上几场！主将没点见识胆量，怎么管自己手下的将士？”
    “苏叔。”魏荣恩被苏晋这话给说笑了，“我怎会不知这个道理？”
    说着，他无奈地摇摇头，对着偷瞄他的女儿开口道：“是爹爹管你太严了。你既通过了考验，做了将军，是该多历练。若是早答应了你，咱爷俩也不用受这伤病之苦了。”
    魏淑丹有些讶异，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似是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话。
    这副懵懂的样子逗笑了其他两人。
    苏将军拍着手，对着魏荣恩揶揄道：“你看看，自家的女儿上马能战，下马会武，偏偏对你畏惧的很。你啊，该想想你阿姊她……”
    突然，话说一半，老将军笑容敛去，面色有些尴尬，没再接着往下说。
    魏淑丹不明所以，转头望向他。
    场面一时冷静下来。
    不过片刻，魏荣恩开口：“苏叔的意思我明白了，之后不会再拘着她了。”
    “行了，你知道就好了。”苏老将军也赶紧换了话题，开始说起此次解毒之事。
    魏淑丹丈二摸不着头脑，又见长辈们闭口不谈，自己就歇了心思，没胆子再问。
    “此次拔毒之事，你必得去做。只是若将真相传入帝都，届时张、沈两家怕是会暗中相阻，于你不利。”
    谈及此事，苏老将军愁眉不展。
    “若你以其他理由请旨回去，只怕再想回来历城，就不易了。”
    闻言，魏淑丹皱眉。
    这话不错，自历城升为州城后，因着战时的缘故，地方官员三年一述的规定，在历城这变成了五年。
    若述职时正遇着敌寇来袭，或是派她兄长代父亲述职；或是等战事结束，由父亲回去。
    说起来，她父亲继任历城守军元帅以来，近二十年间，述职也不过三回。上次回帝都，还差点被剥了职位。
    “是不能了。”魏荣恩支起手，面色凝重，“上次述职，左相那厮就伙同人诬告我侵占田产，私自屯兵。幸而得姜家老哥帮忙，才得以脱身，现在想想也是惊险。”
    说着，他看向苏老将军，语气诚恳道：“这次请旨，只怕是要被圣上收回兵权。可历城战事不容人轻忽，我看圣上大抵会让苏叔领元帅一职。”
    “若真是如此，万望您老不要推辞，历城战事要紧，兵权交予您手，我才能安心。”
    闻言，苏老将军沉吟：“你是觉着圣上会这么做？”
    “会。”魏荣恩点点头，“历城情况本就复杂，外人难以插手，纵使圣上再不愿，也得从历城原有的将领中选。现军中主将就您的资历和威望尚能使众人听服，这位子必定会落在您身上。”
    “唉……我接手无妨，你这两个孩子我必会好好教导。”苏老将军说着，面露不忍，“可听你这话，是打算今后都不再回历城来了？”
    “非我不回，而不能也。”
    说到这，魏荣恩冷笑一声。
    “圣上忌惮长公主一脉，又猜忌我们暗中支持长公主，早早就想夺了我们的权。我这次请旨离开，必会回到帝都，若无意外，这三年五载是不会被起用了。”
    “天天勾心斗角，不知道这帮人是干什么吃的？”
    说着说着，苏老将军握拳捶了身边的墙壁一道。
    “圣上到底是被他阿姊给宠大的，半点没有皇帝的样子。若是当初依照先帝的意思，让长公主登位，虽一介女流称帝前所未闻，但至少历城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这帮敌寇贼子哪还有什么嚣张的地方？”
    “唉，苏叔，慎言。”魏荣恩低叹。
    魏淑丹看他们这个模样，情绪不禁也低落下来。
    当初先帝驾崩，长公主本应凭皇储的名分登基为帝。谁料以张家为主的一众老臣跳出来阻止，逼长公主“让位”给自己的亲弟，也就是这位圣上。
    可长公主是何等人物，先帝在时就是总领天下兵权，兼任大将军之职，朝臣有一半都是站在长公主这边的，怎会拱手让位给什么都不懂的，未到弱冠的弟弟？
    但谁都低估了这位圣上的能耐，他设计帝都被围，以救皇储为名，调了各路兵马回帝都勤王救驾。
    结果两边人马一交手，长公主以为这些人投靠了弟弟一方，便下令反击；而被骗来救驾一方却以为，是长公主故意骗他们到帝都，要以谋反为名夺他们的权，一气之下便投靠了圣上一方。
    当时历城守军也被骗去近三成的兵力去救驾，领兵的就是苏老将军。好在苏老将军敏锐，刚到帝都就察觉不对，一直保留着实力，以观态势。
    最后长公主只以为历城是被裹挟来的，便放过了他们。而圣上事后想追责，但彼时战事紧张，苏老将军在闹剧还未结束时就快速地奔回历城前线，如此才逃过一劫。
    可谁知当时历城兵力不足，被敌寇钻了空子，里外夹击，差点全城的人都要被迫离城了。
    苏老将军带人及时赶回，却也只是将敌寇驱赶出去。
    按苏老将军的话来说，若没有当初勤王救驾这档子事，他们可以将敌寇尽数围歼于此，震慑宵小，以绝后患。
    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