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珍侧头看着自家将军这个模样,端详着她的神情许久。
见她狡黠的目光之后,暗藏着一点孤寂。
司珍垂眼,这才挪动步子,按她的要求,在祠堂院落前的人群周围,边走边吃。
还没走多远,就见三营的人慢慢被吸引过来。
本就因早饭的缘故,院门外守着的人不多,先司珍一过去,鱼肉的味道飘去,就有不少人凑近去问司珍了。
这般贪吃的家伙!
魏淑丹走到老树下站定,瞧见这一幕,不觉好笑。
她本是想让李兰钧那家伙看见,让他馋这蕉叶包鱼的,谁曾想她手下这些将士先馋上了。
但好在,以她站的这个位置,恰好可以见到李兰钧抬高了脑袋,往四周望的憨样。
“哼。”魏淑丹眉尾一挑,得意地看着他,心里的郁气渐散。
管他算计什么,就不接你招!
在树下看了一会,近卫们端了碗兔肉汤给她。
刚接过碗,就听到一阵众马奔驰的声音。
魏淑丹等人抬头,就见一高大武将带着轻甲士兵,或骑马或步行,均是飞快朝这边赶来。
“白二叔!”
魏淑丹见到他,嘴角上扬,忙把兔肉汤喝了,就快步跑了过去。
白先义穿着一身宝青乌金山文甲,腰背长弓,勒马下地后,忙迎上前,看向魏淑丹。
“丹儿。”白先义紧张地绕着她转了两圈,“有没有哪受伤啊?怎么这副狼狈样?披膊呢?护腕呢?怎么还有鱼鳞在这黏着?”
说着,他从魏淑丹的头发上取下一片鱼鳞,随手往旁边扔去。
魏淑丹听到这熟悉的絮叨,微微吐了舌,赶紧摇了摇头,扁着嘴看向白先义。
“怎么了?真受伤了?”白先义见她这般神情,慌了,“就说不要这么着急,放你自己单独上阵,现下好了,灰头土脸的。”
闻言,魏淑丹不禁看了自己周身几眼,发现除了几片鱼鳞,其他什么也没有啊?
她又回头望了望自己的近卫,在他们的细微摇头中,才明白自己的装束是没有问题的。
“二叔……”魏淑丹揉了揉眉心,“我这不是好着么?这鱼鳞是我宰鱼时弄上的,不妨事!”
白先义瞪了她一眼,这才停下话头。
魏淑丹松了口气,她也没想到是白二叔来这里接应。
要知道,这位长辈跟她爹一样,生怕女孩家家的受个什么伤。
平常他的女儿想耍个刀都被拦了,何况她带兵出来探查追击敌寇?
这一点,倒是她爹开明一些。
但实话说,因不能阻拦她从军领兵,故而在教她本事方面,白二叔却是最用心最出力的。
“你说的那些贼寇和与之勾连的村正,现下在何处?”白先义扫过四周几遍,疑惑地问道。
“二叔跟我来。”魏淑丹伸手往祠堂方向一扬,便先行带路。
一边走,一边将这几日追击敌寇的经历悉数说与他听。
白先义听完,面色也凝重起来。
他回头叫来自己的副将,吩咐道:“你带人,拿着蔡上村的户籍记录,挨家挨户去查清楚这些村户家中的情况,若有对不上的,一律绑到这来。”
“末将领命。”他副将快速行了军礼,随即便往外去。
“白二叔,你还带了这里的户籍记录?”
魏淑丹有些好奇,她完全没想到这一茬,不知是否跟她彻夜未眠有关,毕竟现下脑子还晕晕沉沉的。
“一早就想到了。”白先义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青白,心中了然,“你派人报这蔡上村与敌寇勾结,我们猜这村里怕有不少人遭了毒手,毕竟按敌寇的一贯路数,他们所到之处如蝗虫过境,哪会真给你讲什么情义?”
魏淑丹点点头:“这倒是。”
“所以带上户籍名册,查问村民中是否混有贼人,才好收拢人马,一网打尽。”
“我明白了。”
听到这话,白先义挥了挥手:“先去小憩一会吧,瞧你这双眼,定是熬一宿了。”
“嗯?”魏淑丹有些犹豫,实话说她现在不算困,还能做些事。
“还杵在这做什么?这些收尾你又不是不会。”白先义拍了拍她的肩,提醒道,“你手下的人马也折腾一夜了,该休息的就休息,等这边的人清点完,我们还得赶着回营呢!”
“是。”魏淑丹想想也清楚了,便向他行了一礼,见他带着亲兵进了祠堂。
她随即转身,将事情与白先义带来的人交接清楚。之后,就带着三营的将士到树下阴凉处,席地而坐,就此小憩。
不远处,白先义的副将见到此情景,也明白他们的辛劳,随即指挥着手下士兵避让那边,不要轻易打扰到魏淑丹等人的休息。
司珍和五部的人一起,将鱼肉烤制了,分给还未用饭的士兵们。
一行人接过鱼肉和汤水,静静地吃了。
另一边,李兰钧被另外的士兵接手照看。
他望了望面前的陌生士兵,又瞧着先前陪他的老兵往一边去了,目光紧紧地跟随着他。
“怎么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李兰钧回头,看两个常服打扮的男子,各自背着一个硕大的木箱,走到他面前。
“赵先生。”
周围的士兵见他们来,就互相见了礼:“他的左腿骨折了,所幸没有破口,请您给看看。”
“哦!”赵大夫应了一声,看向躺在竹条板上的人,随后忙放下背着的木箱,顺便招呼徒弟跟着,蹲下身子查看伤势。
只见他先是细致地查看了他左腿骨折处,又轻手检查双腿的各个关节活动,不时还询问着李兰钧的感受。
一刻钟后,赵大夫松了手:“这下手的人狠呐……”
李兰钧面色略暗,无奈地闭眼。
“你这伤势,应是三日前就有的了。”赵大夫见他的神情,又说道,“且不是一下造成的,下手之人先是卸了你的腿,接着再着意用重物砸断的。”
“是。”李兰钧眼皮轻颤,开口肯定了他的话,声音嘶哑着,“他们先是将我卸了手脚,丢到地窖。后来村正到院子查问情况,发现了我,为免泄密,他让那些人把我灭口。”
“这……唉!”赵大夫听了,神色一变,面露不忍。
“那些人不耐烦村正絮叨,随手搬了几个石板砸过来,直到我晕死过去。”说着,李兰钧掀开了眼皮,眸中爬上几分血丝,“当时蔡哥的幺女还有一息尚存,可那石板砸来,我……护不住她,待醒过来时,她已经没了……”
在场的人闻言,一下肃了脸,眸中翻涌起了沉积已久的愤怒和沉痛。
赵大夫长叹一声,久久不能言,随后转身去开旁边的木箱。
木箱一开,里面分门别类地放置着伤药,金针、白布,木条,长板,还有几卷小册,和好些个暗金长柄的短刀。
他徒弟也将另一个药箱打开,把些止血的药粉,相关的药膏取了出来,以备赵大夫使用。
“你这左腿上的伤势最重,但好在骨折断处还算利落,没有碎成几块。”赵大夫拿了白布和木条等物出来,说道,“我看你手脚关节处略微肿胀,但转动却无甚问题,想来是你先行给扳了回去。”
“确实。”李兰钧颔首,“小子略懂些医术,就暗自将手脚关节复位回去,但双腿不行,地窖狭小,施展不开。”
“大胆了些,却也实属无奈。”赵大夫会意,他自问在当时的情形,他也未必能这般清醒地自救。
“先不说这些了。”说着,他让徒弟把一叠干净粗布,放到李兰钧腿下垫着,“事不宜迟,我先给你把腿骨接好,等你跟我们回了历城,再行调养。”
“好,劳烦先生。”李兰钧随即点头应下。
赵大夫也没含糊,直接上手,顺着腿骨的走向,分清部位与断端,便开始接骨。
一旁的士兵相互示意,熟门熟路地扣住李兰钧的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