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昭醒来时,浑身酸软,她蓦地坐起身,发现身下是硬硬的木板床,床帐老旧,她发现回到了“生生殿”。
怎么从归星殿回到了生生殿呢?谁把她弄回来的。
床帐外传来男声,“醒了吗?”
她心一紧,拉开床帐,凌飞峦正背对她站在窗边。
是他,李昭昭暂且松口气,虽然这个木栅栏也和她不对付,但对她没什么兴趣,比起顾枫,起码他是个正常人。
“你怎么在这?”
“我不在这,你还得在顾枫床榻上。”
李昭昭脸一红,立马低头查看衣衫,上半身衣襟全开,她拢拢领口,低声道:“是你救了我吗?你怎知我在他那?”
凌飞峦转身,挑眉,“我自有我的办法,你也太逊了,有本事反抗他,怎么没本事保护好自己?”
这木栅栏说话总那么不顺耳,但似乎也是在提醒她力量还不够,李昭昭便不和他计较了,但也不知说什么好,垂着脑袋没吭声。
凌飞峦见她心有余悸的面容,跟个鹌鹑一样,心下不忍,可对待女子,他总是笨拙的,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没把你怎么样吧......”
李昭昭声若蚊呐,“应该没有吧......”
哪有这么糊涂的女子?!凌飞峦气得不行,“他得没得手你都不确定吗?没觉得身子有不舒服吗?”
“有,浑身发热,脑袋迷迷糊糊的,脖子、嘴巴被啃得很痛。”
凌飞峦脑里的画面一下子就出来,霎时间愤怒、揪心、心疼,几种复杂滋味将他裹紧,几近窒息,顿觉自己太过混蛋,这种事怎么能对她刨根问底。
李昭昭对这事一知半解,得益于萧如因给她看过的陶瓷小人,她低头检查了下腰带,打的结没有动过,又道:“我腰带都没解开,算...算是没被那个吧....”
听到这,凌飞峦总算松口气,他走到她床榻边,居高临下瞪着她,面上笼罩一层寒气,“哪怕没到那一步,也是对你的侮辱,如果你要阉了他,我可以帮你。”
李昭昭想的却是,顾枫是那窥珠楼幕后之人,坏事做尽,阉了他算便宜他,而且隐藏在窥珠楼背后的达官贵人们,说不定都是顾枫想笼络的人,结党营私,野心勃勃,说不定还有什么阴谋呢
她又想起什么,仰起脸看他,“若你想帮我,就替我查一下熊兵染。”
“为何要查这个人?”
“我总觉得顾枫那种人,如此维护太后,并不是完全出于祖孙之情,背后原因可能与这个人有关。”
“那你自己呢?”
“我怎么了?”
“会想嫁给他吗?”
李昭昭掀开被子,瞪他,“我疯了?我干嘛嫁给他?!”
自古以来,女子总把名节放在第一位,被男子看了脚,亲了嘴,摸了手,都想男子负责,凌飞峦忽的笑了,心道,她果真是个奇女子。
李昭昭心里骂他莫名其妙的,白他一眼,走到窗边,脸上感到一丝冰凉,手指一抹,下雨了?
......
此刻的东宫,已被火焰完全吞噬,水龙队与侍卫们不停歇救火,也犹如杯水车薪。
就在众人以为皇帝、太子、四皇子都会葬身火海,难以逃出生天时,瘫坐在地的周全忽然喃喃道,“好像...下雨了.....”
随即他猛然蹦起来,欣喜若狂,高呼,“老天爷,你可开眼啦!下雨了!下雨了啊!”
众人回过神,伸出手试探,一颗,两颗,三颗,雨滴积聚在掌心,不出片刻,雨滴变雨丝,雨丝变雨帘,雨越下越大!
王骏泪流满面,跪下朝天叩头,“天降甘露啊,陛下是真龙,老天爷不敢收啊....”
大臣们也激动得泪眼涟涟。
无根之水可灭人间烈火,转眼间,火势一下子就小了下去,二皇子顾柏双手背在身后,很是感慨,“我还错看四弟了,以为他对父皇不过尔尔,今日闯入火场,他孝心感动天地,父皇定会无恙。”
安子堂安静的站在他身边,没有搭腔,顾柏侧目,问:“凤白,你在想什么?”
其实安子堂也说不上来,毕竟那么大火,他都退缩了,顾枫却命都不要似的冲了进去,但以他对顾枫的了解,他与皇帝感情并未深厚到这个地步。
他似乎在赌,赌今夜老天爷一定会帮他,下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雨。
最终他赌赢了。
这才符合他的性格,极端、猛烈、比赌徒还更能豁出去。
心里想的这些话,他无从说起,只提醒顾柏,“您最好准备好一些圆木桩,待火灭了,可用于支撑房梁,以免垮塌。”
顾柏恍然大悟,“还是你想得周到,凤白,我若没了你,简直像少了一条腿。”
安子堂微微颔首。
雨变得淅淅沥沥,火势也没了威胁,有人高呼,“哎呀,出来了出来了!”
众人望去,只见顾枫背着皇帝,从那片冒着白烟,黢黑一片的焦土中步伐沉重走出。
而那件蓑衣披到了皇帝身上。
他发丝凌乱,瓷白的脸都是灰烬,眉眼略有些空洞,习武之人看得出,这是脱力到了极点的模样。
此刻无人不对他生出赞扬神色。
禁军统领杨之扬赶紧迎了上去,众人七手八脚从他背上扶下已昏迷的皇帝,随后太子也被轻骑尉抬出。
太医围上来,诊出三人都没生命危险后,在场之人都松了一口气。
周全费力挤了进去,他个子矮小,拿自己当顾枫拐杖,一面哭一面笑,“殿下,奴才半条命都被你吓没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老奴扶您回去。”
顾枫口干舌燥,全身力气耗尽,也不多言,靠着周全与安子堂擦肩而过。
离得近了,安子堂用只有他得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殿下胆色过人,微臣佩服。”
灰扑扑的脸颊上,唇角轻扬,顾枫瞥他一眼,这一眼,戏谑又狂妄。
这才是真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