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星捧着一张调令疾步出厅,郑印非、张天雷、霍桐和莫匡面面相觑,往常面上春风和煦的府尹和知州两位大人这是撕破脸了?
“各位大人是否还有良策?”
剩下的四位主官纷纷摇头,白致辉点了点头:“好,既然如此,各位大人还请及时留意各房动态向,维系城中安稳。”
郑印非硬着头皮发声:“大人,孔红林是不是别有他图?”
“不可妄自揣度,目前还不知千湖县遭遇匪徒一事之真假,本官心系百姓,未经证实签发调令,已令本官追悔不及,如今只待林大人能够及时截下官军,以待求证千湖县遭匪一事之虚实。”
“大人,若是孔红林确有另图该当如何才好?”
白致辉心里暗骂!如此不识进退,难道看不出来本官如坐针毡?如此咄咄逼人,本官颜面何存!
见白致辉脸色冷峻,郑印非自知失言,脸上堆起一抹笑意:“大人还请恕罪,下官实是乱了阵脚,是以才请示大人后续事务之处理要点。”
白致辉微微颌首,面色稍缓:“孔红林欺瞒本官,谎报军情赚了调令而去,好在始末未在城中传开,各位大人坐镇各房,以免动态升级为宜。”
衙中四位主官只得是施礼应命!
便在此时,邝云生疾步跨入厅中,白致辉和四位衙中主官纷纷朝邝云生投去目光,邝云生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人,下官有事禀报。”
白致辉无视邝云生频频递来的眼色:“但说无妨。”
邝云生一咬牙,不再顾及影响:“大人,衙差禀报,夫人和公子,还有少夫人及小公子等被挟持出城。”
白致辉腾地起身:“何人挟持了本官家眷?”
“孔红林派出的官军。”
“可有派人出城拦截?”
“下官已经派出衙差出城拦截,但衙差是否能够追上边军,下官实在没有把握。”
衙中另外的四房主官心情很是沉重!糟了!北岭要捅破天了!如今已经确定无疑,孔红林叛逃了!
白致辉气得胸膛在剧烈起伏,两手握成拳顶在桌面:“各位大人,本官家眷遭受孔贼劫持,本官必须前往营救!城中诸务暂由郑大人代理。”
郑印非一听,立刻起身一礼:“大人心系家眷,下官等人感同身受,更是恨不得能有通天之力,为大人将家人救回,但下官请大人冷静!孔红林之所以将大人家眷请出城,下官以为,孔红林并无伤害大人家眷之意,反倒是想借大人对家眷情深而顺利脱逃。”
“以郑大人之见,如何应对?”
“大人请坐。”
“本官如何坐得下去!”
“大人,林大人已然出城前云拦截,纵是大人此时前往,恐也于事无益,下官认为大人不如坐镇府衙,静待林大人佳音。”
白致辉抹了一把额头的细汗,缓缓落座:“本官失态了,还望各位大人体谅本官心系家人之苦心。”
一众主官不敢再出一言,纷纷将目光往下,不知在各自思量着什么。白致辉则是脑门的汗冒个不停,心中更是怒意滔天!万万想不到孔红林居然如此下作而无耻!白致辉心头早把孔红林剁杀了千遍万遍!
城外十余里处一处山林边上,孔红林走近车厢中蜷缩一团的白夫人一家:“白夫人,该喝水,该吃干粮,得吃才是,你们得知道,这是在行军路上,此时若是不吃,等你们饿了或是渴了,可别指望本官会将就你们。”
白夫人注视着孔红林:“孔大人,我家夫君这几年间未曾与大人交恶,大人挟持老身及儿孙,是不是罔顾了道义?”
孔红林啃了一嘴卤肉咀嚼着:“白夫人,这也是本官不得已而之,有了白夫人及白大人的儿孙护送本官出关,把握总归要大些不是。”
白夫人面色剧变,话音里已然不再平静:“你要出关投敌?”
孔红林咽下卤肉,接过一碗茶水仰头喝下:“你看,本官何时这么狼狈过?像不像那丧家犬?本官只想好好活着,所以,白夫人还是劝一劝家里人,该吃的,该喝的,抓紧时间。”
说完,孔红林转身而去。
孔红林走进林间,孔章紧随其后,孔红林撩开衣摆方便:“孔章,等天亮之后,将白家人找个村落安置,命人前往岭东告诉我三弟,不论成事与否,自岭东前往北洪。”
“白夫人一家是不是再带着前行一段?”
孔红林双肩抖了抖:“不用,之所以将白家人带出城来,无非便是不想白致辉没有忌惮,既然当下出了城,带着白家人便成了累赘,若是处置了白家人,难免使得白致辉失了理智,不利于我。”
“是,老爷。”
孔红林转身,见孔章还在发愣,不由上前一步:“你在想什么?”
“老爷,老奴在想,另外两位大人的家眷为何不一并带走?”
孔红林摇头冷哼:“浅薄!让他们像热锅上的蚂蚁进退两难不是更好!若同时抓走三家人,败事的可能将几率大增!我们抓走白家人,同样能够达成目的,为何还要徒增风险?”
“老奴愚钝。”
“明日一早,我们径自前往竹台,带出来的官军自去千湖即可。”
孔章跟在孔红林身后不由发问:“老爷,这些军士不用保护老爷前往竹台?”
孔红林顿住身形:“你怎么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这七百官军若是命他们随我前往边境尚可,可我们若要出关,这些人会跟我们走?这些人不会截杀我们于边境?你得知道,他们的家人都还在北岭!就算你告诉他们出境之后可享荣华富贵,又有多少人愿意投往北洪?”
孔红林摇了摇头,往前走去,孔章一步一趋,心事重重!
丑时末,孔章点燃火把在一个山头不断摇晃,莫常朝身边的林星一笑:“林大人,孔红林已然被拿下,我们这便前往他们扎营处。”
林星一把拉住莫常:“莫大人在军中作了安排?”
莫常抬手揭开林星的手:“林大人,我们暗鹰没有在府军当中安排眼线,孔府大管家悬崖勒马,深明大义!还望林大人事后为孔章仗义直言。”
林星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林星和莫常带着上百衙差靠近大营,巡夜的军士立即出声阻吓:“来者何人!速速下马,否则以闯营罪论处!”
林星扬声高喊:“本官林星,北岭府知州!孔红林假传千湖县遭匪,诓骗府尹大人签发调令,实乃为掩护孔红林叛逃北洪之举!府尹大人签发调令在此,还请值巡将军上前查验。”
说完,林星翻身下马,双手捧着调令独自上前:“本官北岭知州林星,未带兵刃!手持府尹调令上前,请值巡将军上前查验。”
火把映照之下,巡夜军士见林星果然一人上前,一队正上前两步:“林大人还请止步,待卑下向营将禀明。”
林星依言站定,不多会后,负责巡夜的营将走出人群,与身边护从军士径直来到林星对面,见来人确实是知州林星,连忙上前一礼:“末将徐能见过大人。”
林星将调令往前一送:“请将军过目。”
来将在火光映照下细细看过调令后点头:“大人,调令确认无疑。林大人请!”
“府尹大人家眷可在军中?”
“有数辆马车随行至此,还待前去查看后才能确定。”
林星转身:“莫大人,还请入营。”
林星接着压低声音:“徐将军,来者是暗鹰卫的大人,切莫失礼。”
徐能虎躯一震:“谢大人提点。”
莫常将马缰丢给下属,大步来到林星跟前,徐能赶紧抱拳一礼:“末将徐能见过大人。”
莫常抬手一扶:“徐将军免礼。孔府大管家孔章已将孔红林擒下,请徐将军带路。”
徐能再度一惊!
“两位大人请!”
盏茶路程之后,众人行至搭在一个土台上的主帐跟前,孔章掀开帐帘又看了一眼被紧紧绑缚的孔红林,才快步迎上林星一众:“小人见过各位大人。”
莫常上前一步:“不必多礼!你生擒孔红林有大功,本官已向知州林大人为你请功!”
“谢林大人,谢莫大人!”
林星多少有些不悦,莫常前后两次提及孔章一事,是对自己不信任否?
孔章掀开帐帘,徐能率先入帐,确认孔红林被绑缚得很结实,且人已陷入昏迷当中,才转身回禀:“禀两位大人,孔红林已然昏迷,且绑得很是结实。”
林星和莫常才双双上前,借着火光,明显看到孔红林头部有一闷包肿得老高!林星不由看向孔章:“孔红林头上是你打的?”
孔章扑通跪地:“回大人话,是小人所为,孔红林武艺不凡,小民年老体弱,若非如此,小民这样的,纵是再来十人,恐怕也伤不了孔红林。”
莫常咧嘴轻笑,林星点了点头:“府尹大人家眷在何处?”
“各位大人请随小民来。”
莫常朝徐能吩咐:“请徐将军将孔红林拘押,务必不能有任何纰漏。”
“但请大人放心,末将定不辱命!”
众人行至白夫人一家马车前,徐能上前掀开车帘,白夫人一家俱都满眼惊惧看向一众来人,林星赶紧上前行礼:“夫人,下官来迟了!”
白夫人一家长长松了一口气,白夫人更是珠泪滚滚:“老身多谢林大人赶来搭救!大恩不言谢!”
“夫人言重了!快给夫人及公子松绑。”
白家人平安无事,让林星一众都轻松不少,林星叫来衙头:“火速回城向大人禀报,大人家眷平安无事!孔红林已被拘拿。另外,请大人示下,府军下一步该当如何?”
“是,大人。”
团团被围护主帐中,孔红林双眼像是要喷出火来,死死紧盯着孔章:“为何!你这条老狗!为何背叛于我?”
林星和莫常双双看向孔章,孔章也看向两人,只听莫常一笑:“孔章,但说无妨!孔红林叛国投敌,铁证如山!”
“是,大人。”
孔章看向孔红林,咽了咽喉头:“老爷!我自认对孔家忠心耿耿!可这些年来,孔家人可曾宽待我和我的家人半分?”
孔红林冷冷一笑:“若不是我,你早死了!你个忘恩负义的畜生!”
“老爷,当年之事难道不是老爷设下的局?”
孔红林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一般!孔章看在眼里,眼里的恨意更浓!
“老爷!我的女儿被二公子玷污,你们给了五十两银子!最终让我的女儿嫁给一个傻子,还被迫与二公子行苟且之事,不从之下,二公子以我一家人性命相逼,老爷可曾为我说过一句话?”
孔章老泪纵横!抬起手,颤着手指指向孔红林:“老爷说允我家人延后两日前往竹台,老爷却是暗中安排孔新意欲杀光我的家人!孔红林!你不是东西!你才是人面兽心的畜生!”
“老狗,你不得好死!你以为你会有好下场!”
莫常抬手:“孔章,你不必多虑!林大人会为你请功!林大人可保你无忧!”
“谢林大人!谢莫大人!”
“孔红林,说说吧!除了孔红江前往了鸣山边军大营意欲叩开关门,孔红河前往岭东,孔家直系悉数逃往了竹台县普云寺,伍重拉了财物赶往竹台之外,可还有其他安排?”
孔红林一脸怨毒盯着孔章!喘着粗气,嘴唇抖个不停!
“你以为蒋连宏将军能跟你孔家串连一气?你还真是小瞧了蒋连宏将军!蒋连宏将军与陛下浴血疆场数年之久,忠君爱国之心拳拳,岂是你这等狼子野心之人可比!”
孔红林瞪着一双血红眼瞳,莫常唇角泛起一抹讥讽:“怎么?你不信?你命孔红江带往鸣山的人和财物,都没了!你孔家所有人和财物,都将在通关之际被人赃并获!”
孔红林疯狂呐喊,不住摇头!状若疯癫!完了,全完了!照莫常这么说来,孔家所有人都得死!都得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