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晨定定看着两人,冷川和惠及玉泪痕未干,看着两人热切的目光,贺晨唇角抿了抿张口:“两位应该知道,本官之前路坎坷,且满是荆棘!你们身上背负的仇怨,本官会给你们一个交待,安心耕种,娶妻生子,平安度日不是更好。”
冷川和惠及玉双双摇头,冷川迎上贺晨的目光:“大人,小民祖上也是边军将领,家传武学一日未曾落下苦练,小民想要祖上荣光再现,恳请大人给小民一个机会!”
贺晨看着冷川坚定而热切的目光,轻轻点头:“好,本官答应你。”
继而贺晨将目光看向惠及玉,只见惠及玉一整衣袍,长揖一礼:“大人,小民家中数代耕读,小民虽说不上才干不凡,但小民也有为民谋福之愿!请大人也给小民一个机会。”
贺晨在见到冷川和惠及玉时,看到两人面相端正,目光清澈,言谈举止之间有礼有据,率真而不矫揉,且不卑不亢,早有招揽之心,如今见两人投效之心诚挚,心下极为欢喜!
“好,本官答应你们。坐下说话。”
三人再度落座:“寨中之人若想回家安生过日子的,好生安排,钱粮上若有需要帮衬之处,跟本官直言即可。”
“禀大人,小民前来求见大人之前,已经向全寨人说明此事,全寨共有六百一十三人,有一百八十七人想要回家,余下的都愿追随大人。”
“好,那你们便自成一营,本官有重要事务需要你们处理。”
冷川和惠及玉一听,双双大喜!心中对贺晨的敬重越发深沉!贺大人没有将自己的弟兄打散重编,表明着贺大人对自己两人的信任!这样的胸襟,值得追随。
“大人,小民有事向大人禀报,关于四叉山的匪人郎之年。”
“郎之年,本官听闻此人凶残狠辣,盘踞于四叉山,可谓是无恶不作!难道此人想对本官不利?”
“是的,大人。郎之年聚集了两千余人盘踞于四叉山,这两千余人当中,大多是为恶乡里,好逸恶劳之辈!这些人好勇斗狠,作恶多端,过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心里想的是有今日可以没有来日,正因如此,大人此次北来,庆丰府大族之一的贺家,早在七日之前,便派出嫡系贺家人到四叉山与郎之年一众密商,据小民等人探查得知,贺家不但给了四叉山五千多石米粮,还给了郎之年一众不少钱财,四叉山近日以来往着两县交界的密山箐派出不下上千人,小民担心他们是冲着大人来的。”
“你认为他们想要剿杀本官?”
惠及玉摇头:“是否如大人所言,小民不敢断言,但至少他们想给大人一个下马威。”
贺晨自鼻间呼出一口长气:“他们必然是冲着除掉本官而来,这一点本官可以确定。清泉县牛头山的吴琼林你们作何评价?”
冷川想了又想才开口:“大人,吴琼林文武双全,为人豪爽,很讲义气,其家底不俗,奈何其未婚妻一家为了攀上高枝,毁弃婚约不说,还以下作手段买通吴府管家,栽赃陷害吴府,致使吴府上下下狱人数近六十,若非事前有人告知吴琼林得以脱逃,吴府将无一人幸免!大人若是能给吴琼林一个机会,相信吴琼林必能以命报效大人。”
“听你话中之意,你与吴琼林相熟?”
“是的,大人,小民有跟吴琼林喝过几次酒。”
“若本官让你前往天云县与吴琼林相谈,你是否有把握让吴琼林率众下山?”
“大人,不知是否愿意收容他们?”
“自无不可。”
冷川起身行礼:“大人,小民愿往。”
贺晨抬手:“坐。既然四叉山一众不知进退,公然对抗皇朝,那本官便在此逗留几日,挫一挫他们的锐气。”
“大人,若小民说动吴琼林,后续该当如何?”
“其一,你们本营人马,撒出去一些人,将永平城与明川县和清泉县之间给本官盯死!永平城一众大族豪绅若有意图与四叉山往来,必须阻断!”
“其二,本官所部兵马,将分两路,一路攻伐密山菁的匪徒,另一路人马将直取四叉山。在这期间,你们本营人马及吴琼林所带人马,协同本官所部兵马完成剿杀。”
“大人,小民斗胆相问,大人的安危?”
贺晨看着小心翼翼的惠及玉:“先生不必这般拘谨的,本官坐镇此地,并有兵马会负责本官安全。”
“大人,像贺良平这类人,不但狠辣歹毒,且不择手段,大人切不可大意。”
见惠及玉情真意切,贺晨心头生出几分感动!
“你们放心,本官不会置自己于险地。”
“大人,小民在逃难期间,对明川、清泉两县的另外几个小山头也有所接触,请大人给小民一个机会前往游说,小人有把握能够说服他们率众来降。”
贺晨端起茶杯一饮而尽,迎上惠及玉热切的目光,贺晨点了点头:“好,本官可以答应你,本官自军中挑出十人随你前往,以护你周全,切记!若事不可为,你们自身的安危要放在首位!”
惠及玉起身,两行清泪滚落,嘴唇不停抖动,数十息之后,抽了抽鼻子:“大人知遇之恩,小民至死不忘!”
董向飞送走冷川和惠及玉,返回大帐中时,沐益风、段锦朋、代思明、匡成、铁相武、闵飞、郑千山、房彬、姜智等一众武将已然分两列端坐。
“董将军,快来坐。”
董向飞看向贺晨,见贺晨点头,董向飞才拿了小板凳坐到大帐边角处。
“沐将军,可以开始了。”
沐益风起身,抱拳朝贺晨一礼,走到帐中挂立的地图面前:“各位将军,本将受虎威将军命,布置清剿明川县四叉山匪徒,请各部兄弟竭力相助,本将感激不尽!”
一众武将先是起身向贺晨行礼:“末将见过虎威将军!”
之后又朝沐益风行了一礼:“听凭将军差遣!”
贺晨笑呵呵点了点头:“辛苦诸位将军!请坐。”
沐益风待一众武将落坐,抬手指向永平城与明川县、清泉县之间的两条官道,又指向另外的几条路道:“本将刚才所指的各处路道,由段将军所率左卫军调出五百人进行值巡,但凡发现可疑人员意图往着大营而来,悉数擒拿,若遇反抗,格杀勿论!另外,左卫军将有黄土坡的冷川,牛头山的吴琼林率众协从对密山箐匪众进行剿杀。”
段锦朋起身:“遵将军令!”
沐益风点头示意,接着指向四叉山:“四叉山,郎之年的这个老巢,由代将军所率右卫军全权进行清剿!有两点须切记!一是谨防郎之年率众逃往北洪,二是不得让郎之年与密山箐的匪徒汇合。”
代思明起身:“遵将军令!”
“本将所部中军,除留下五百人驻守大营外,本将亲率一千两百人前往明川县与北洪通平县边境陈兵驻防!”
代思明见沐益风退回落座,起身向贺晨进言:“大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
“代将军请讲。”
“庆丰府边军就驻扎在明川与通平的边境上,为何我军还要分出有限兵力前去驻防?”
“代将军请坐,如今本官任命圣旨未达,本官想要借调边军的可能微乎其微,如此一来,在避免打草惊蛇的情形之下,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代思明脸色凝重地点头:“末将明白了!”
贺晨环视帐中一众武将,心头也是沉重万分!此次北行赴任,庞印精挑细选出五千精兵强将随行,皆是军中翘楚不说,近八成军士年龄不过二十二岁!此次若非四叉山郎之年奔着除掉贺晨而来,贺晨并不想大动刀兵。这些将士,将有多少人埋骨此地?
贺晨起身走到地图前站定:“诸位将军,黄土坡的冷川和惠及玉分头前往明川和清泉两县各大小山头进行招降,我们的部署还需要进一步完善,本将只有一个要求!剿匪固然重要,但切记贪功冒进,切记护好我们每一个军中儿郎!”
“本官的府兵,加上中军五百将士驻防在大营四周,只要四叉山匪徒没有发动攻击,我军所有人马不得妄动!”
“是,谨遵大将军令!”
一众武将退出大帐之后,沐益风为贺晨斟上茶水:“大人,请喝茶。”
贺晨接过茶杯,目光却看向帐外,沐益风看向贺晨:“大人,末将知道你爱惜将士,但若让郎之年布置妥当,于我军恐将不利。”
贺晨摇头:“益风兄所言,并非我不明白,但是我实在过不了这个坎!你们不但是南境边军精锐,更是一个个家庭的顶梁柱,虽说四叉山匪徒作恶多端,但终归都是我东承皇朝的子民!”
沐益风侧身往前一步:“大人,你可不能妇人之仁!若是大人有这样的想法,那便是拿军中兄弟的命去填呐!”
贺晨抬手压在沐益风肩上:“益风兄误会了!该按部署进行的围剿不会松懈分毫!四叉山的匪徒,若有人弃械投降,本官会给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但若他们负隅抵抗,那只能说他们的命便是这般,本官疼惜的!是我军所有将士的命!”
沐益风重重点头:“末将明白!末将会与军中诸位将军再行细细商议部署。”
“好,有劳益风兄。”
“大人,冷川和惠及玉游说各山头,至少需要三五日时间才有音讯传回,是否请莫大人前往边军驻所探一探口风?”
“好,便由你前往城中去请莫大人来军中一趟。”
贺晨回到自己营帐时,天色已然擦黑,掀开帐帘之后,身着军衣的徐兰母女双双行礼:“见过公子。”
贺晨看着对自己行抱拳礼的母女两人,不由一笑:“我看你们是越来越有军卒的样子了。”
徐兰上前接过贺晨外袍:“公子,晚饭已经备好,请公子净手用饭吧。”
“好,以后若是我回帐晚了,你们自行先用饭,不用等我。”
徐兰将外袍挂好转身,将盖着菜的碟子一一揭去,为贺晨舀了一碗汤捧给贺晨。
贺晨看着母女两人依旧拘谨,大口喝了碗中的汤:“我跟你们说过多次,既然是一家人,就要放开一些。这些日子都得驻扎在此,你们不能外出走动,多忍耐一段时间。”
徐兰母女轻轻点头,小口小口吃着饭菜。
饭后,徐兰母女回到自己的帐篷当中,徐兰搂过乔芷:“芷儿,公子这段时间都没有碰你?”
乔芷羞涩点头:“是的。公子也担忧我若是有了身孕,怕在路上有危险。”
母女两人坐到床上,乔芷躺靠在徐兰怀中:“娘,你是不是有心事?”
徐兰抚摸着乔芷的秀发:“芷儿,等公子到了地方安定下来,娘想搬出去。”
乔芷直起身来,一脸惶恐地看着徐兰:“娘,为什么?你为什么想要搬出去?”
徐兰很是难为情地别过脸,两行珠泪从玉脸划落:“芷儿,还记得在大船上那些时日吗?”
乔芷点了点头,一双美眸泛起了水雾。
徐兰一把将乔芷揽在怀中,搂得紧紧的:“有那么两夜,为娘都是在公子怀里睡过去的,虽然为娘知道公子也是迫于无奈才那么做,否则为娘兴许活不下来,但是为娘终究是没脸去面对。”
乔芷环住徐兰纤腰喃喃:“娘,若是你想搬出去,那女儿也跟你搬出去便是。”
徐兰将乔芷扶了坐起身来,盯着乔芷:“芷儿,你!你是不是要气死为娘?”
乔芷伸手帮着徐兰擦着眼泪:“娘,我不想跟你分开,娘亲不想再嫁,我们便跟着公子,公子是人中龙凤,不会亏待了我们母女的。”
“可是,你知道你将承受多少人指责,你将承受多少人背地里骂你吗?”
乔芷摇头:“娘亲,我们母女的声名在南州那会不就已经败坏了吗?公子都没说什么,我们何必给公子添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