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时野仰躺在车上，直到天边开始泛橘，出现两道明显的分界线，他才懒懒散散地睁开眼，透过后视镜看着江漓忧郁的眼。
    自从他刚才说完那句话，江漓就突然不说话了，就像是被戳中伤痛的孩子。
    他和贺屿森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
    季时野微微笑了笑，坐直，“今天晚上你的工作就是陪本少爷看演出，走吧。”
    江漓回头，看着季时野对他眨了眨眼。
    他接过演唱会门票，半晌才开口，“季少爷。”
    “嗯？”
    “之前那些alpha爱上你不是没理由的。”
    季时野狡诈一笑，“你这么说，该不会对我动心了吧？”
    江漓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如果要给您打一辈子工的话，我心甘情愿。”
    季时野就像一朵诱人的罂粟花，江漓要是真点头，对方恐怕就要把自己大卸八块了。
    季时野买的票是内场区的第一排，江漓还是第一次离舞台这么近，近到都能看到舞台上工作人员的汗毛。
    周围气氛热烈，穿着白色牛仔套装的omega在一段短暂的mv后出场，清澈的嗓音和甜美的歌声很快就让全场的气氛达到高潮。
    两人很快进入了状态，就在这时，江漓的手机响了。
    职业病让江漓第一时间点了接听，一片混乱中，他从模糊中勉强听清了那人的嗓音。
    是贺屿森。
    江漓这才点开屏幕看清那串熟悉的号码，确认是贺屿森以后，直接按了挂断。
    电话接二连三的响起，他干脆调震动塞回口袋。
    虽然表面装作若无其事，可江漓却已没有了看演唱会的心思。
    贺屿森是怎么找到他的新电话的？他特意找人调查了？
    他为什么要给自己打电话？
    到了激动人心的点歌环节，江漓依然浑浑噩噩，反倒是季时野不停欢呼着，晃动着手里的荧光棒，笑颜如花。
    季时野和江漓的组合长相很吸睛，台上的omega将话筒递给两人，大屏幕上也映出两人的脸——
    一张漂亮肆意，一张高冷宠溺。
    满是cp感。
    台上的人询问：“你们是情侣吗？”
    季时野没有回答，而是笑着拽了拽江漓的外套，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扯近一点，“他是陪我来的。”
    台上的omega瞬间露出一个“我懂”的表情，默认这两人还在暧昧期。
    江漓顿时感受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万千目光，分析、羡慕、轻视、嫉妒。
    他有些无奈，刚想开口解释，就听到季时野继续说道：“我们今天想点一首歌，你算什么alpha！”
    江漓：……也没什么解释的必要了。
    悠扬的歌声透过空旷的围栏，落在路边黑色车辆后座那人的耳朵里。
    “你算什么alpha，
    算什么alpha，
    眼睁睁看他走却不闻不问，
    是有多天真，就别再硬撑，
    期待你挽回你却拱手让人~”
    贺屿森低头，看着手机里下属传来的照片。
    大屏幕上，江漓和季时野的距离极近，就像一对已经认识很久的朋友。
    总之，比他亲昵。
    贺屿森仰头，此刻，几个月的失眠如同一把锤子将他的理智击碎。
    他就像个傻子。
    找到江漓的新号码后，还犹豫不决，却在终于拨通的晚上，听到电话这头杂乱的声音。
    那个让他彻夜难眠的事实在此刻赤裸裸的展现在他面前——
    江漓，不在乎他了。
    贺屿森微抬眼皮，强撑着涣散的精力，居然轻声笑了。
    鬼使神差的，他朝司机要了根烟，放在鼻尖轻嗅，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演唱会的大门。
    如果他看见自己，会露出怎样的表情。
    厌恶，排斥，还是……无所谓。
    贺屿森咬住了烟。
    没点火。
    他就这样不轻不重的咬着，苦涩连同濡湿的感觉传在唇齿之间。
    真难闻。
    这样苦涩的东西，江漓怎么会上瘾呢？
    演唱会的门很快就开了，人群乌央乌央经过，贺屿森升起了车窗。
    两人走了出来，他们相貌出众很是惹眼，身边路过的几名路人时不时会给他们拍照。
    贺屿森心中一动，按下手机的拨通键，期待的看向江漓。
    也许只是里面动静太大了，没听见。
    他自欺欺人的想。
    电话拨出去的瞬间，江漓依旧面色如常的朝前走着，还是在季时野的提醒下才拿出了手机。
    贺屿森凝神看着，车里如墨昏暗，远处那人仿佛自带光芒，将他整个世界晕染的如同深渊一般难熬，江漓看着屏幕的每一个表情都如同慢动作般在他眼底不断播放，他紧张的几乎快要咬断那颗香烟。
    电话再次传来挂断的声音，贺屿森看到他将手机放在了兜里，面色如常地和季时野离开。
    他再度拨打，关机。
    一股陌生的酸涩气息在他的心间弥漫，这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无数卑鄙无耻的做法。
    如自虐一般，他眼睁睁看着江漓将季时野送上车。
    灰紫色的玛莎拉蒂由远及近，与他擦身而过。他的目光紧盯着车窗，却看到江漓在笑。
    他能对谁笑呢。
    季时野。
    烟杆被贺屿森揉成一团，他的呼吸不由得加重，几年来每个细小的瞬间不断重复，再重复。
    “骗子。”
    贺屿森轻闭了闭眼睛，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ss级的omega，江漓的眼光不错。
    在离开他之前就找好了下家，很聪明。
    但他唯独算错了一点。
    “骗了我，还想骗别人。”
    贺屿森无奈的笑。
    他是卑劣的商人，江漓是摄人心魄的小偷。
    天生一对。
    别无选择。
    黑暗中，贺屿森拨通电话，抬眼在后视镜里看着自己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我要你查清江漓离开贺家后的所有动态，尤其是和谁见过面。”
    他答应过放江漓走，
    却不打算让他彻底离开。
    自私的基因本能如钉子般不断刺入他的大脑，如同疯子一般疯狂和妖治。
    ……
    江漓回到公寓，就将已经关机手机中的电话卡拔了出来，扔到了垃圾桶。
    他凝视着被遗弃的磁片。
    还有多久会被找到呢？
    江漓从未奢望过自己能躲一辈子，只希望那一天能慢一些，体面一些。
    等季时野再相信他一点，他也许能救许稚欢离开贺屿森。
    他会为她铺好后路。
    江漓的手指掠向曾经放着烟盒的位置，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他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很久了。
    想了想，他还是下楼在自动贩卖机里买了一盒口香糖。
    草莓味，甜滋滋的。
    江漓转身回电梯，自始至终都没有发现公寓门外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轿车，里面有个人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