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之后，沐雪近乎偏执疯魔般修行，原本不明显的灵气迅速激涨，越来越浓郁，甚至隐隐有超越江漓的趋势。
江府内两道翻涌的浓郁灵气很快就吸引了许多修士的注意，他们纷纷上门拜访，并花重金请求两人去解决低等修士难以解决的事情，比如街道里拦路的魔怪。
不到半个月，沐雪就出去解决了五次。每次回来身上都带着些伤口，明显对他来说并不轻松。江漓每每提出自己也出去一次，就被沐雪毫不犹豫地拒绝。
一番下来，沈父对沐雪更加赞赏有加，甚至提出想收他为养子，再次被沐雪一口回绝。
江父格外奇怪，沐雪的家庭穷苦潦倒，沈家恰恰最不缺的就是钱和灵丹灵药。若是正常人，恐怕早就乐疯了，可为什么沐雪不愿答应？
直到他撞见沐雪和江漓在庭院练剑时，沐雪看着儿子的眼神，江父懂了。
原来不是看不上他江府，是想用另一种方式入府啊。
江父笑了笑，悄然离开了。
而另一边，江漓无聊地都快生芽。
无论他想去哪儿修炼，那儿都没有一个魔怪。就连相隔很远、传说妖物横行的山脉，都是一片祥和。
江漓差点以为自己是鬼见愁体质了。
直到他从777那儿得知，他所去的地方都被沐雪先行一步除了个精光的时候，气不打一处来。
他找了个时机跟沐雪提了这件事，并暗示对方不要再影响他修行了，却见沐雪瞬间红了眼眶，红彤彤的眼里满是泪光，可怜唧唧地垂着头，“少爷，我只是不想让你受伤。”
江漓头更疼了。
而在他闭上眼揉眉心的一瞬间，沐雪眼中的委屈瞬间变得温柔至极。
无数次在他与妖决斗的生死瞬间，眼前都会浮现出江漓那张为他担忧的面孔。他才是自己活下来的唯一动力。
无论是人间的一年时光，还是今后的岁岁年年，他都要保护江漓，不让他受伤。
只要在他身边，就够了。
日子徐徐过了大半年，转眼就快到了与温雎安约定好回上界的时刻。
江漓单手支着屋内的木桌，毛笔随意在宣纸上划了划，一笔重重落下，散落的墨水飞溅在一旁磨墨的沐雪的灰色外衣上。
沐雪毫不在意，只是感受到江漓看向自己的目光，唇角浮出一丝笑意。
江漓最终将笔放在笔架上，正襟危坐。
沐雪看到江漓难得一见的严肃样子，心中竟生出一丝忐忑来，“师傅，怎么了？”
“沐雪，有件事我得和你说。”
沐雪的动作顿在原地，喉结滚动。
“之前和你说回上界就做你师傅的事，还是算了。”江漓垂头叹了口气，“你的天赋实在是太好了，我实在是没东西可以再教你。也许你可以问问师尊，看他是否收你为徒……”
沐雪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嘴唇紧抿，眼睛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彩，心如刀绞，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耳边不停回荡着一句话——
做自己的师尊，江漓后悔了。
他后悔了。
是啊，他本来就是出身贫寒，三岁时父亲去世，十二岁时母亲又染病撒手人寰。
邻居们都说他是天生的煞星，配不上人世间一丝一毫的好。
相比起江漓那神仙般有大神通的师尊，他即便再刻苦修炼，也及不上那人在少爷心中的位置吧？
他本以为只要陪在江漓身边，每天看他平安生活下去就够了。他的情意并非一时兴起，而是想长长久久的和他在一起。他们可以一起修仙，一起像现在这样每天给他做饭，甚至说不定有朝一日，江漓会回头看看他。
可这一切幻想，都在这一刻彻底碎裂变成了奢念。
美梦再美，也像一触就碎的泡沫，终究不属于自己。
也许他一辈子都将无所依，在无人知晓的地方，孤独地死去。
他还有活下去的理由吗？
“沐雪，你没事吧？”江漓紧盯着沐雪越发苍白的脸色，眼中满是关切和担忧，“你也知道，修行之路艰难，有一个能指导你的师傅更是重中之重。像这些修行时的小伤也……”
话还没说完，就见一向柔顺的沐雪突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房屋。
一脸懵逼的江漓：？？？
他不由得追出几步，“沐雪，你……”
少年急促的步子停下，江漓走到他面前，就见沐雪紧紧抿着唇，努力伪装着平静。
“我知道自己身份卑贱，不配成为少爷的弟子，我现在就离开沈府，不再碍您的眼。”
沐雪的声线没有抑扬顿挫，像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江漓忍不住提高了声调，“我只是让你去找其他更有能力的师傅，何时说过你不配？”
“找了别人，就能和少爷天天在一起吗？”
江漓眸光闪了闪，说话都结巴了起来，“如，如果你想跟我每天待在一起，可以去问师尊。”
“如果您的师尊不同意呢。”沐雪微微弯起嘴角，生硬又可怜。
江漓尴尬地摸了下鼻子，别开脸，“……就算师尊不同意，以你这么高的天赋，其他师门也会抢着收留你的。大不了我们有时间就聚聚……”
“多久？”
江漓一愣，“什么？”
“多久见一次？”沐雪定定看着他，“一日？一周？还是一月？”
“你现在问我，我也……”
“少爷无所谓见到我，”沐雪眼睛终于动了动，满溢的苦涩将平静填满，“我以为，只要陪在少爷身边。即便不是爱意，其他感情也好。”
“如今想来……算了。”
算了两个字，就像是在喉间百转千回，无数次碾磨其中的苦涩后，再干巴巴地还给了江漓。
他愣怔地凝视着沐雪被蒙上一层水雾的双眼，反应过来的时候刚想伸手一抓，却扑了个空。
到底在生什么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