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阿剑,一剑劈出,林斯文顿感天旋地转。
林斯文在空中翻了好几个跟头,眩晕感席卷而来,随即掉进了一处行进的军伍中。
只见黑龙旗迎风招展,黑色洪流席卷而来,一个个彪形大汉十分魁梧,身上穿戴着秦式军服军制,手执戈、戟、秦剑,剑锋之上寒光熠熠,正是大秦帝国无敌于天下的王者之师。
林斯文的装扮与军伍中卒子装扮极为不同,行进的军伍,并没有因为突然出现的林斯文而骚乱,继续保持着行军步调。
队伍里一什长当即出列,呼喊着几个士卒,将林斯文五花大绑。
还未等林斯文从眩晕中清醒过来时,就被带到一处空地,被几人牢牢地按在了地上,一军士上前将脖颈间的头发、衣服拨在一旁,另一军士则抽出秦剑,跃跃欲试,准备将林斯文就地处决。
“按大秦律,行军途中发现不明身份者,皆按敌国奸细论处,可就地处决!”什长居高临下俯视着林斯文,什长大声喊道,就像在看一只待宰的羔羊,周围也没有任何人来围观。
商公之法,早已融入每一个大秦子民的血液当中。
一旁路过的中军马车上,正在看《尉缭子-兵令上》老四秦渭明,一身上将军打扮,放下手中的秦简,望向林斯文所在的方向。
“被老三调教半年了,三两下就被几个卒子给收拾了,学艺不精啊,这要是直接被砍了,接下来还怎么演?”
老四嘴角半扬,略有几分讥讽之意。
也不知道,是不是,从军伍里随便挑出来一个,都是以一当百的猛士,所以林斯文不敌?
老四吩咐一旁的传令官,让什长剑下留人,直接将其编入其什伍。
“诺!”
什长也不废话应声道,转头狐疑地看向林斯文。
随后,什长吩咐几个卒子,前后左右携着林斯文继续行军,对林斯文严加看守。随即什长跑去军需官那,讨要了一套大秦制式的盔甲,秦剑,匕首,以及盾牌。
军需官也没迟疑,就派发了一整套军备,饶有深意的说道:“今天谁这么走运,要到你这发横财了?”
什长讪笑着也不知如何说起:“路上碰上个黄毛小子,以为是细作正想吓唬吓唬,看能套出来什么话。没想传令官传上将军令,让其编入我手底下,这下想放也不能放了。希望这小子能机灵点,发财了能有命花。”
林斯文此刻在军伍中,显得是那么格格不入。
他先是故意不踩在行军步调上,故意扰乱前后的行进步伐,周围士卒尚且能忍,直接架起来了他,抬着他行军。
秦军军纪严明,失期,同行卒伍都要连坐问斩。
林斯文被悬在半空,不断挣扎着,前后的士卒们索性也不废话,直接拳脚相加,让这个生瓜蛋子能老实点。打人不打脸,这几个兵卒子下手也真狠,专往林斯文脸上招呼,若打在肚子上,把林斯文打趴下将更耽搁行军。
不一会,什长带来军备回来时,林斯文满头大包都认不出原本模样,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周围士卒装作不知情的样子。
什长吩咐几人,将秦军制式的武器装备,给林斯文穿戴上。
众人一边行军,一边将宽大的盔甲直接套在林斯文上身,给林斯文腰上系上麻布绳做腰带,斜跨上匕首和秦剑,沉重的盾牌中间拴着绳子,直接挂在了胳膊上。
穿戴完毕,就把林斯文放了下来。林斯文身体素质已远超常人,此时却被这沉重的盔甲盾牌,压得喘不过气来。
林斯文怏怏地不想往前走,众人又是一顿拳脚招呼,这才老实的待在军伍里坚持行进。
林斯文勉强有了点大秦锐士的风采,虽然脸青涩了些,鼻青脸肿,眼里有狰狞的杀气冒出,直勾勾瞪着周围卒子。
及至晌午,整个大军来到一座城池不远处,安营扎寨。
而林斯文所在的队伍,却什么都不做,就原地休息。林斯文这才得以喘息,想跟周围人搭话,却没人搭理。林斯文话多了点,有人觉得聒噪,径直将林斯文再次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营寨安扎完毕,林斯文的队伍最先进入,甚至比秦军统帅所在的中军更先进入。
不多时,羊肉的香味传遍军营,却无一人上前哄抢。
伙头军的十几个人扛着几个大锅,用扁担挑着好些锅盔,来到了林斯文的营帐外。
林斯文被裹挟着,来到军营外,排队上前吃羊肉喝汤啃锅盔。林斯文三大碗羊汤羊肉,四五个锅盔下肚,还不觉得过瘾。
待众人吃饱喝足了,歇息未久,中军号角响了起来!
“陷阵营听令,列阵!”
一传令官兀自在营帐外吼道,千夫长吼着各个百夫长,百夫长吼着着什长、伍长,伍长吼着士卒,士卒吼着林斯文,众人迅速地整理好军备,出了营帐列成整齐的队列。
未多时,营帐外满满当当近千人的队伍,无一人交头接耳,左顾右盼,除了林斯文。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大秦锐士,以一当百!”
陷阵营的唯一千夫长,用振聋发聩的嘶吼声,声音飘荡在营帐的上空。千夫长,对军伍里的骚动视而不见,转头吩咐伙头军的几人,给队伍里每一个士卒斟上满满一碗酒。
军伍里骚动的来源,便是林斯文。林斯文听到陷阵营的名字后,立马就要逃跑,却被左右前后兵卒子按住不动,怎么也挣脱不开。
等到伙夫到近前,斟了满满一大碗酒,几人扒开林斯文的嘴,猛灌了一口。那酒劲直冲林斯文天灵盖,像是吞进了火刀子,刺痛了喉咙,肚子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
“就像马尿一样,真难喝。”林斯文这么吐槽着,喷出刚吃的羊肉锅盔,喷的周围人也是狼狈不堪。
这次,却没有人去计较,去胖揍林斯文,千人的队伍里,顿时传来欢快的笑声。
千夫长猛地一口酒下肚,把碗摔到了地上,然后陷阵营除了林斯文,整齐划一的齐齐摔碗!
大秦之陷阵营,入伍者有死无生,没有被就地处决,却跟死没什么区别。
“杀!”千夫长一口抽出手里秦剑,斜指向天,声音有些嘶哑地吼道。
陷阵营千人的队伍,尽皆呼应:“杀!杀!杀!”气势比之几万人的大军还要威猛。
林斯文不再吐了,身体的血液像是燃烧起来一样,也跟着喊了起来。
陷阵营来到中军前方,军令官挥舞军旗,战鼓擂动,号角响彻战场。
弓箭手之秦弩万箭齐射,向着城中倾泄而下。
陷阵营如猛虎出笼!
千夫长挥舞着秦剑,举着盾牌,迎着城墙垛口射来的箭雨,一人当先跑在最前方。
十几个架着云梯的士卒,也不甘屈于人后,一旁举着盾牌做掩护的,都跟不上其速度。云梯旁有一个人倒下,就有另一个上前补上,被巨石、滚木砸倒不计其数,又继续有人拨开巨石,架上了云梯,被推倒就再架。
远处秦弩压制着城墙上的士卒,却依然有守城士兵奋不顾身,举起大锅将煮好的火油,倾倒而下,城墙上下起了火雨。
城墙下,顿时火海一片,陷阵营阵亡近三分之一,却无一人退群。
大秦锐士,无敌于天下,靠得就是勇!
千夫长纵身跨过火海,却被一巨石砸中身体,顿时没了气息。其他士卒见状更加拼命,前面的人用身躯扑灭火海,后面的人继续跟进,而云梯此时终于被架好。
林斯文的热血也被点燃了,越过什长,手举盾牌,迎着火雨,向云梯奔去。什长还想拦下这个无所畏惧的少年,见拦不住,抢在林斯文前面,爬上了云梯,什长手底下揍过林斯文的几个人,此时也是挂了不少彩,跟着什长就上了云梯。
什长被一个巨石砸中跌落云梯,生死不知。林斯文,也被巨石砸落掉在了尸体堆上,右胳膊都快要脱臼了,就换了左胳膊来抗盾牌,起身就继续爬云梯。流矢射中林斯文腰间,林斯文一摸,也不知是自己的热血还是箭上的金汁。
林斯文浑然不觉疼痛,直接折断箭簇,顾不得拔出箭头,再次向着城头冲锋!
就在漫天火雨肆虐之时,有好几人快要登上城头,却见隘口处戳出长戟,顿时有人被戳了个透心凉,血雨喷涌而下。
林斯文一人艰难的爬上云梯顶端,使尽全身力气将盾牌扔进隘口,砸倒了一个近前准备用长戟刺过来的敌方士卒,抽出腰间秦剑,跳进了守城的士卒堆里。
陷阵营士气大振!
林斯文挥舞秦剑,奋力拨开攻来的长戟,准备还击对方守城士兵时,却见手中秦剑即将斩向敌方一守城士卒,见那人一脸青涩,和林斯文差不多年龄,脸上却因为恐惧挂满了泪痕。
林斯文迟疑了,手中的秦剑悬在了半空中,当即被十几把长戟戳了十几个大窟窿,尸体被从城头扔下,卒!
……
大秦征兵,按律家里必须留一子嗣,去传宗接代。而陷阵营士卒阵亡,其家属能领到最高规格的抚恤金,够一家四口人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家中老人、妻儿子女由少府赡养,子女还可以去少府设立的学府读书。
第一个登上城墙的,赏万金,更有爵位,子女可直接继承。
大秦锐士的军功,无人贪墨。
但是不知道,什长有没有将林斯文的名字报上去。
须臾幻境消散,林斯文颓然地躺在通天石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