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木林小脸瞬间惨白。
毕奶忙将他护在怀里,无声安抚。
“哇……”唯一没醒的奶团子被那声吼叫吓醒,在屋子里嗷嗷大哭。
苏怡顾不得安慰儿子,转身往屋里跑。
毕爷顺势将毕奶和毕木林推进去,嘱咐他们不要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毕木森挡在毕爷跟前,沉声问。
“杀人犯,不得好死啊。”头发花白的老婆子喊得十分凄厉,如同恶鬼在索命。
“给我砸。”紧随其后的粗壮汉子一声令下,十几个人拎着棍子冲向屋子。
毕爷和毕木森双拳难敌四手,不敢去阻拦,只能挡在团子的屋门外,护着屋子里的娘几个。
噼里啪啦声不绝于耳,屋子里是团子害怕的哭嚎声。
原本沉静的左岸大队被吵醒,牲畜吼叫,孩童哭嚎,火把隐隐浮现。
伴随着杂乱的脚步靠近,毕家院子里的打砸更加激烈。
有人想闯进屋子,毕爷和毕木森拼死拦着,除非他们死,否则别想踏进半步。
那些人发狠的直接往爷孙俩身上砸。
毕木森反抗不了,只能将毕爷护着。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我住手。”王建树带着人赶来,看到毕家院子的惨烈,气得老脸通红。
那些人也听话,王建树喊完,他们就收工,退到一旁。
只有老婆子坐在院子中间,继续凄厉的喊:“杀人犯,不得好死啊,还我儿的命来,还我儿的命来啊。”
王建树咬了咬后牙槽,没有理会,带着人走到毕木森爷孙俩身边。
“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毕爷只零星挨了几下,不重,闻言摇头。
毕木森看起来比较严重,头上鼓起了大包,鼻子也被打出了血,衣服破了,露出了青紫的手臂和后背,无力的趴在毕爷身上,说不了话。
“木森这伤怕是要去县城医院看看才行,别伤了里面。”王建树一脸疼惜,都不敢下手扶。
跟来的汉子也都个个黑脸,怒视来人。
一群人却不以为意,甚至有人脸上还带了笑,如同看好戏一样看着。
可能是被敲得狠了,毕木森这会晕得厉害,恶心想吐,干呕连连。
毕爷很担心孙子:“大队长,帮帮忙,找人套车送木森去医院。”
“行行行,别着急,我这就让人去。”
王建树指使人离开。
毕爷冷眼看着还在哭嚎的老婆子。
这人他知道,就是让毕木林背上杀人犯那个死者的娘。
当初她也是这么哭嚎的,除了正常赔偿,又从毕家要了三百块钱走。
案子已经完结,并且过了半年之久,他们又找上门,绝对不会是偶然。
“你儿子的事,已经结案,该我毕家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我们已经承担,你们今天闹这一场,是想做什么?”
老婆子面露癫狂,死死的盯着毕爷:“结案了又怎么样,我儿子能活过来吗?你家那个小畜生害死了我儿子,随便给点钱就把我们打发了?我儿子可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啊。”
房门突然打开,毕木林赤红着眼睛冲出来。
捡起地上断裂的镰刀,握在手里。
“你儿子的命,我用命还给他,但你们伤我爷,伤我哥,砸我家的事,必定要一件件,一桩桩算清楚。”
扬起镰刀,就朝脖子上划拉。
众人惊呼。
“木林……”
“不要……”
“二哥哥……”
谁都没想到,年仅十二岁的少年会这么极端。
毕爷脑子一懵,直挺挺倒下去。
“爷爷……”团子尖利的哭嚎惊飞枝头鸟雀。
毕家院子瞬间乱成一团。
医院。
毕木林睁开眼,头顶是斑驳的天花板。
脖子上的刺痛,提醒他不是梦,他还活着。
奶香味传来,忍着痛,动了动脖子,入眼是妹妹那张圆乎乎的胖脸蛋。
细软的头发杂乱无章的耷拉在脑袋上,平时都是妈妈帮忙梳的,大概今天太忙了,没顾得上。
毕木林想抬手帮妹妹理一理,但没劲。
“二哥哥,你是不是很疼啊,木芽帮你吹吹就好了。”
带着奶味的细风落在脖颈上,带了点点凉意。
毕木林无力的勾了勾唇角。
“爷爷?”
少年声音很涩,脖颈上的伤,带着全身都在疼。
团子趴在床边:“爷爷睡着了,就在旁边。”
毕木林往上抬了抬视线,越过团子,看到躺在隔壁床的毕爷,蓦然红了眼眶。
当时他被那家人激得失去理智,只想以命偿命,换得家人安宁。
迟钝的镰刀割在脖颈上,他感觉不到疼。
但看到毕爷倒下的瞬间,他感觉疼痛袭遍全身,悔恨不已。
亲者痛,仇者快,他错了。
眼泪顺着眼角落进枕头里。
团子用冰凉的小胖手替他擦掉:“二哥哥不哭,木芽会保护你的。”
毕木林看着团子,哽咽开口:“对不起。”
团子咧开小嘴,捧着毕木林的脸:“没关系二哥哥。”
毕木林再也绷不住,大哭出声。
脖子上的伤口裂开了,亏得镰刀不快,没有割破动脉,要不然他就真的完了。
但这一刀也不轻,流了不少血。
伤口裂开,染红了纱布。
团子忙往外跑,奶呼呼的声音带着急切:“医生叔叔,医生叔叔,二哥哥又流血啦,你快来啊。”
团子半道被买东西回来的苏怡截住:“木芽,不急,别乱跑。”
“妈妈,二哥哥流血了。”
医生已经听见喊声赶过来了,三人一起进病房。
毕木林哭得不能自抑,苏怡却笑了。
这孩子自从出事到现在,除了沉默,一滴眼泪没有掉过。
现在能哭出来,证明心结开了。
毕爷也醒了,他的情况比毕木林还危急,差点脑梗醒不过来。
亏得有秦老爷子用人参帮忙配的养荣丸,虽然对病痛没有效,但提高了老爷子体质,让老爷子挺了过来。
只是现在毕爷没办法动弹,医生说,或许会躺几天,或许会躺几个月,或许躺几年,也或许,再也起不来。
家人心痛,却也无可奈何,活着就好。
毕爷自己倒是想得通,一点不难过气馁,甚至还能说笑。
至于心里如何,没人知道。
这会看到二孙子哭出来,难得吐出口浊气,无法自控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笑意。
毕木林在哭,不好包扎,等他平复下来,医生才动手,并叮嘱不能再乱动用力,伤的位置很危险。
苏怡连连应是,把人送走。
摸摸儿子的头,笑道:“没关系的木林,别怕。”
毕木林鼻头发酸,眼泪又不受控制掉下来。
没多久,毕木森一瘸一拐的和毕奶来了。
他俩回家给爷孙俩收拾些衣服。
“木林醒了?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很疼啊?”
毕木林红着眼眶摇头:“奶,我不疼。”
毕奶心疼的摸摸孙子的脑袋:“好孩子,没事就好,好好养伤,其他的别怕。”
毕木林又想哭了,从头到尾,家人一句责备都没有,心里更加难受。
眨眨眼,把眼泪眨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