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一个星期就是圣诞节,慕尼黑的节日气氛似乎并不怎么热闹。
周围都没有太多晃眼的霓虹,临近的商店早早就关了门,整座城市看起来是那么地朴实无华与恬静。
月光下,街灯前。
顾南枝娉婷的身影站定在橡树餐厅门口,思绪呆呆漫漫,有一处没一处想着等下要怎么哄他这个问题。
向他九十度鞠躬道歉?
抱一下他,摸摸他的脑袋?
还是如狼似虎扑过去,亲吻他一小口?
越想越觉得搞怪,感觉一点都不像自己的作风。
分神中,她忍不住咯咯笑出了声。
因此,都没注意到,马路旁缓缓停靠下来的一辆奔驰商务轿车。
男人从后车厢跨步而下,里面穿了身西装,外面套了件深灰色中长款大衣,还圈了条男士素色围巾,一身成熟的商务风装扮,衬得他整个人更加矜贵英挺。
有几个金发碧眼的德国女人刚好经过,纷纷放缓脚步,回眸侧目。
他沐浴在一片橙黄色的路灯下,对此毫无所知,更无所觉。
眸子坚定沉笃,犹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站在十米之外,不轻不重唤她“顾盼盼。”
当那阵熟悉的嗓音传入耳膜,顾南枝刹那回过神。
如此画面……
他过来接她,她静静在这里等着他。
明明只是一件非常简单日常的小事,不知为何,此时此刻顾南枝心脏猛跳,有种说不出来的悸动在。
扑通扑通地。
忽然就想起以前看到过的一部老电影。
妻子下班途中遇到狂风暴雨,被困在公司大门前,独自一人等待雨歇。
丈夫得知后,立即放下手头工作,冒着瓢泼大雨开车过去接。
妻子瞧着他下车,撑着雨伞湿漉漉走过来,一下子红了眼眶,絮叨他:
“下雨天开车过来多危险,我自己一个人等就好,雨总会有停的时候。”
丈夫耸肩一笑,不知不觉将她圈进伞底下,用着训人的口吻说:
“你傻啊!万一今晚雨不停呢?你就一直等吗?自己一个人也不嫌孤单。”
……
是啊!自己一个人就是会孤单的。
有时候我们不承认,硬着嘴皮说自己一个人也会过得很好,那只不过是因为遇不到与之携手之人,就假装自己不想要罢了。
其实,谁都渴望被爱,被呵护,被理解与拥抱……
那一刻,顾南枝无由来生出一种错觉。
觉得他们俩不再是兄妹,也不是曾经的恋人关系,而是结婚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
无论天地悠悠如何旋转循环,他都会守着她,她亦会陪着他,不离不弃,不放手。
就像老电影里的夫妻二人。
妻子说她一个人可以的,丈夫也知道她是可以的,却还会冒着满城风雨过来接她,陪她,守着她。
只因为丈夫从心底里对妻子怜惜生爱。
一时间,浓而滚的情愫就像开了闸门的滔滔江河,再也不管不顾,还未等他走过来,她便隔着零星几个人群,跨下餐厅门前阶梯,决然奔向他。
“哥哥,我好想你,今天一整天都在想你,想到不行……”
她走过去之后,一把就抱住了他,猫咪一样钻进他怀里撒娇,满嘴的甜言蜜语与欢笑不断。
傅既琛瞬间就僵住,刚才还冷峭凛然的五官,逐渐变得松弛柔和。
原本,他打算下车之后就一直绷着张脸责备她的。
想问她知不知错?到底哪里错了?
可当她着急跳下楼梯,一步并成三步,扑过来拥抱自己的这一个刹那。
刚才俨然准备好的一套训人的话,一同卡在喉咙里,感觉自己话都不会讲了。
像是中了邪,被她蛊惑到了,不得不服软,从而甘拜下风,俯首甘为孺子牛的觉悟。
顾南枝刚刚跑过来时,还未想这么多,现在那些甜言蜜语说完之后,才后知后觉想起要哄他那件事。
耳朵听到他混乱的心跳声,霎时得意起来,觉得自己这个拥抱歪打正着,做得对极了,也妙极了。
他好像已经不生气了。
想不起来要责问自己了。
是被自己迷倒了吗?
扑通扑通的心脏是害羞了吗?
他也会害羞?
正想着……
头顶上方男人大煞风景的话随之响起。
他不冷不热问“你今天去哪了?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听电话?”
一连三个问题,让她刚才跳动的心蓦地滞住。
傅既琛很少会这么严肃,他一向对自己非常有耐心,现下这副模样,恐怕真的被气着了。
甜言蜜语都已经说完了,还能说什么呢?
头脑转了转,忽而机灵地又想起一句哄人的话。
于是,扯开话题,嗲趴在他怀里,软软糯糯讲“哥哥,你身上有一股好闻的味道,很特别。”
说着还深深嗅了两下,像是真的非常贪婪这股气息。
哪料,僵在原地,冷着张脸的男人却非常不解风情来上这么一句。
“你身上有股泥土味,也很特别。”
顾南枝的脸立马就垮下来,放开他,瞪着他,骂“你什么意思?到底懂不懂浪漫?”
他仍旧绷着张脸,恢复下车前的冷峻,甚至还带上公司里的威严,二次重复之前那个问题。
“你今天去哪了?为什么关机?为什么不听电话?”
顾南枝自知理亏,须臾,只好老实交代。
“对不起嘛!我今天出门时没注意,手机刚好没电,就……就没听到你电话。”
他闻言一怔,后又不依不饶,继续问“难道一整天都不看手机吗?”
她愣了愣,斟酌着讲:
“我逛着逛着就累了,在公园的长板凳上睡了过去,一整天都没摸过手机。”
听到这,他之后不依不饶的重点一下子就偏了。
心想,这么冷的天,她竟然这般心大,不盖被子就睡在公园的长板凳!
这样吹了冷风,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顾南枝不知道他已经消了气,见他面色凝重,缄默不语,还误以为他仍在责备自己。
她不想跟他吵架,她知道自己错了。
于是,再一次抱住他,纤细的五指从他结实的背肌一路往上滑,滑到后脑勺,像抚摸一只气鼓鼓的小奶狗那样摸摸他的脑袋,哄着说:
“好啦!对不起嘛!我真的不是故意不听你电话的,我现在不没事了吗?你不要生我的气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