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骨节分明的一只手探进西装内衬兜里,从中掏出手机。
顾南枝问“你干嘛?”
傅既琛说“找人啊!你不是说现在、立即、马上要吗?”
说着,已人脸识别,修长的手指滑动在手机屏幕,点开通讯录号码。
顾南枝微微一怔,而后浅笑嫣然,用自己的手掌心裹住他拿手机的那一只手,眸中狡黠,训斥道:
“现在都这么晚了,你上哪找人?还让不让人下班了!”
说罢已经从中抽出他的手机,把刚刚拨出去的电话号码,又截然挂断。
子曰:女人心海底针。
看来此话不假。
这是套路,还是考验?
傅既琛斟酌一会,再问“要不……明天给你安排?”
闻言,她眸中狡黠迅速切换成一种无语状,像瞧傻瓜一样瞪他“刚才是逗你玩的,你还当真了?”
说着,已掀开他大衣下的黑色西装,将手机塞回内衬兜里,絮絮叨叨道:
“一厅室玫瑰中看不中用,堆在家里路都没法走了,你敢送,我还不敢要呢?怎样转手也是个头疼问题……”
拍拍他的肩膀,施施然说“走吧!我们回家吧。”
话毕,也不等他,自己一个人转身就往广场出口的方向走去。
傅既琛一懵,心道,怎么不等人了呢?
是还在生气吗?
他也不敢直接问,追上去之后,状若无事裹住她的一只柔手,反着问“不气了?”
顾南枝下意识垂眸,去瞟了眼那只被他裹住的手,笑了笑,没抽开。
却又故作生气,抬起眸去嗔他“你这样说,好像我很小气似的,我像吗?”
这种情况,还说像的话,真真蠢到外婆家了。
傅既琛心下一凝,换上哄人的嘴,毕恭毕敬答“你不像,我像。”
她啧了他一声,没再说话,嘴角不觉间弯起一个非常甜蜜的弧度。
他感受到她周身散发出来的那股温柔,心田也跟着暖烘烘起来,眉眼都在笑,清俊的五官从未有过的自在与松弛。
无论这个世界如何变迁,她都会陪着他,他亦会守着她。
牵住她的手,不放开,一直慢慢变成老。
这个愿望从顾南枝踏入傅家的第二年,就一直深深埋藏在傅既琛最柔软的心底里,从未改变过!
半晌之后,两人已经走出那片人流密集的商业地带。
这时,天空开始下起窸窸窣窣的鹅毛大雪。
“哇!哥哥,快看!下雪啦。”
顾南枝兴奋不已,伸出一只降龙十八掌,贪婪地抓住天上飞来的零星几个六角雪花。
“这是我今年看到的第一场雪。”她仰起头来,明眸皓齿对他笑。
月色下,街灯前。
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受不了。
傅既琛有一刹的心神凝滞,像是被深深蛊惑到了,忍不住想要去拥吻她。
念头一闪而过,瞥到身旁经过的几个行色匆匆路人,便打消了这个想法。
以顾盼盼的个性,肯定会推开自己,然后大骂一句“有人!你害不害臊?”
一想到这,傅既琛不禁勾唇自嘲笑。
别怪他想法轻佻,他还真想在慕尼黑街头拥吻她……
顾南枝自是猜不到他内心想法,一边走,一边伸手接住飘落下来的雪花。
五官沉静,像是久久溺在这个雪的世界里。
思绪飘渺又散漫,一时联想到川端康成的《雪国》。
不禁嘀咕,雪真的好美好美好美……
之前在国内就一直等不到今年的第一场雪,为此她上飞机前还有些失落,给表姐发了条微信说“国内的雪高不可攀,我要去巴伐利亚看雪景了。”
哪料!等他们落地慕尼黑机场,表姐即时发来一张门前雪景美图。
简直震撼她一万年!
她这头才飞,国内那头紧接着就下雪啦!
顾南枝当时看到那张图,简直气得要死!
要不……我也拍一张雪景诱惑表姐?
想到这,便收住接雪花的手,准备探进包包里去掏手机。
恰好就瞥到傅既琛垂眸看着她笑,好像很宠溺,又好像很……温柔?
她心神一滞,一下子紧张起来,想问“哥哥,你为什么要对我笑?你知不知道这样冲我笑,是会出人命的!”
话一到嘴边,忽觉有些烫,又变成了“你笑什么?”
傅既琛敛回眸光,淡淡定定说“我记得你降生那一日,就是下雪天。”
她听后大大的惊喜,眼睛一亮,刚才滞住的心猛然就跳了起来,歪着脑袋问:
“这个……你怎么知道的?”
傅既琛依旧笑得宠溺“听奶奶说的。”
“哦……”原来这样。
顾南枝歪着的脑袋慢慢摆正,而后点了点头,模样呆呆的,又有些可爱。
傅既琛看得有些动人,深邃的眸子像是淬了一层暖光。
顾南枝却在想,她的姥姥跟杨奶奶是闺蜜,闺蜜之间分享生活趣闻再平常不过了,更何况,姥姥疼爱她,杨奶奶也疼爱她,彼此间会聊起她,一点都不奇怪。
正想着……
侧旁男人忽然说“如果我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这样……你降生时,我就能去医院等你,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时刻。”
他的语气鲜有的落寞,像是夹杂着时光无法倒流的一种遗憾。
不知为何,顾南枝鼻子一酸,忽地就想起妈妈以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妈妈说,她不喜欢爸爸,不想要这个孩子。
有人不希望你降生到这个世界,有人却渴望迎接你的每一面,而不可得。
如果当时,妈妈躺在手术台里没有走出来,那么……自己是不是……
就不会降生到这个世界了呢?
从未来过,就不会认识哥哥,不会得到,更不会失去。
那如果没有顾南枝,她的哥哥现在又是怎么样的呢?会是一个人孤孤单单,还是早早成家立业?
想着想着……越加难受。
她不能往下想了,她受不了哥哥一个人孤孤单单,更受不了他跟别的女人组织家庭。
她只想要霸占他,永远永远……
女人的缄默忽而令男人感到焦躁不安,握住她的那只手稍稍用了点力,语调迟缓,像是在怕,更有种无法掩饰的难过。
“怎么?你不想让哥哥早点认识你吗?”
话音一落,顾南枝才从惆然的思绪里抽身脱离,缓了一缓,心下笃定,顷刻抬眸嗔他一眼,故作埋冤道:
“哥哥,你还好意思说这个呢?我记得自己刚搬到家时,你还给我摆臭脸了,如果我们早点认识,你是想让我承受多五年的臭脸吗?”
他闻言一怵,暗想,这顾盼盼怎么记性那么好呢?
年代如此久远,自己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这丫头竟还记得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平日里,她是在装傻卖乖,还是真的傻。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来个死皮赖脸不认账。
旋即慵懒的声线不紧不慢响起。
他问“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