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角弧度微起,林挽青面上始终噙着抹不被人看透的笑,眼里的光却是清冷至极,顺着温木邪指的方向看去,呼吸陡然顿住。
他是从车队头那处过来的,没有看见姜离,心头的不快和恼正好没处发,偏偏,又听到了温木邪口出狂言。
视线先是看到了似是有些印象的小右子,旋即才是看到了姜离。
姜离半跪在地上,眸中一片凌冽的风暴,迎上林挽青的眼。
呼吸,一点一点回到了林挽青的鼻中,头一次,他竟是有了失而复得的复杂心绪。
纵使女子此刻一身男装还狼狈至极,但他依旧一眼便看出来是她。
温木邪似是还在说些什么,林挽青一个字都未听进去,径直往姜离的方向走去。
侍卫们各个都有些懵,自觉给林挽青让开了路。
大掌向下,在姜离面前展开,林挽青垂首,眸中满是戏谑,嗓音低沉:“你还是来了。”
目及男子的掌,姜离犹豫了一瞬,余光看向几乎快疼晕过去的小右子,再没停顿,将手置于林挽青的掌心,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口边一声自嘲的低笑:“你若再不来,我可怕是要被你的好舅舅,大卸八块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但姜离向来不是君子,更是自诩为小人,有仇,她当下能报便报了。说话间,刻意夹杂了些抽泣的声响。
眼下这情况,要保住小右子只靠她自己的确没有可能,但林挽青来了,便是她最大的优势。
有时候有些事,如何最大化利己才是最重要的。
狐假虎威这事儿,姜离做起来向来得心应手。
温木邪有些未反应过来,视线来回在林挽青和姜离之间来回看过,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王这是何意?”
林挽青的心情,忽然好了起来。
“这话,该是本王问将军才是。”顿了一瞬,大掌高抬,一把将姜离拥入怀中,林挽青微微倾身,下巴贴近姜离的肩头,邪魅笑意愈浓。
“对万庆未来的国母行不敬之礼,口出异心裂国狂言,克扣商队进出关礼。”
“哪件哪样,不是将军亲自做的?”
“嗬。”
姜离感觉到林挽青温热的气息自耳旁拂过,还惊于他口中的国母二字未反应过来。
“也许,不该称呼您为将军了。”
“你敢!我是你母亲的亲哥哥,是打下这万庆的元老功臣!你敢卸我的职?!”
“那又如何,今日便是娘亲于前,本王也照办不误。”
“林挽青!”
“来人,请老将军回城!”
再垂首,林挽青去看怀中女子的侧脸,懒懒好奇,轻声道:“怪了,你那特别的女子香闻不见了。”
姜离嘴角隐隐抽搐了两下,猛地回首刚要说话。
温软的唇,堪堪擦过林挽青的面颊。
好好好。
敢情偶像剧里的事情是真的会发生。
姜离甚至没有给自己任何愣住的时间,蹭的一下脱开林挽青的怀抱,尴尬的扯了扯唇角:“先救我的人吧。”
头一次在姜离面上看到无措的神色,林挽青心情,愈发大好。
…………
长戟扎到腿里倒是没有让小右子晕过去,反倒是疗伤时那洒下消杀的酒让他晕半天没有醒来。
包扎妥当,太医退下。
屋里,就剩下姜离和昏迷的小右子。
静静看着小右子好片刻,姜离轻叹了口气,叹自己,也叹小右子。
要是自己当时没有带着他便好了,不仅小右子不会受伤,自己更是有可能现在已经躺在家里吹着空调吃着西瓜了。
“nnd,烦死了。”姜离口中骂了一句脏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站了半天的汉界。
汉界立在入门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彼时在蓬莱那个东莱殿时的尴尬情绪又泛了上来。
瘪了瘪嘴,姜离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打算将这屋子转转看看,一回首,被汉界吓了一跳。
汉界挂起一个标准的笑:“见过安合郡主,王有请郡主。”
姜离战术后仰,来回看了一眼汉界看了一眼小右子,又看了一眼汉界又看了一眼小右子。
汉界会意:“我为郡主带路,到了便即刻回来照应他。”
姜离放了心。
温弥殿上,繁华奢靡,寥寥的香气没等姜离走近便扑了过来。
楚河一直守在殿门前,看见姜离的那一刻眼睛都亮了,向着里头高唤了一声:“王,郡主来了。”
林挽青正懒散躺在殿中下沉式巨大的软毯上,闻声,眉眼一动,看向来人。
姜离四下打量了一眼,入目之处,几乎皆是金色,金碧辉煌,璀璨夺目。
“如何,本王的宫闱,是不是比你那蓬莱的要绝美得多?”
“的确很符合你的性子。”姜离走下矮阶,坐到了矮桌旁,那上头,已经放了果盘茶水。
“说来听听,本王什么性子?”林挽青媚笑。
起手端了茶盏一饮而下,女子皮笑肉不笑:“臭屁,装————”
姜离拉长唇口,主动消了音。
侧眸去看姜离白皙的脸,林挽青没有丝毫的不快,只看到她嘴巴鼓鼓吃着东西的模样,心绪一动,大掌伸出,一把抓住姜离的手。
姜离还在认真吃着东西,被男人猛地拽过,身形在软毯上滚过。
下一刻,她几乎是整个人被林挽青压住。
浓烈的男子气息,完全缠绕在她的口鼻之间。
拇指轻抚过姜离的唇,林挽青眸光黯下:
“姜离。”
“本王很想你。”
姜离的眸子冷静得有些可怕,平静地看着林挽青的脸靠近自己,直至他的唇距离自己不过一指——
手臂抬起,抵住了林挽青的脖颈。
“可惜,我不想你。”
没等林挽青做出反应,姜离迅速往下缩身,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脱开了林挽青的怀抱。
怀中一空,林挽青反手撑起身子,不怒反笑:“以你的性子,若非对本王有意,怎会同意和亲?”
“看来万庆王对自己很有自信。”
“既为君王,怎会露怯。”
姜离轻笑,双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去看林挽青:“恐怕,要让你失望了。”
“若我真的是和亲而来,何故不坐你那华贵舒适的轿子?偏偏要跟着后面走?”
林挽青不言。
“因为我,是从蓬莱逃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