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离神色神秘,惹得众人纷纷放下了筷子,凝神看向她。
萧子安不解她为何会看向自己,思绪更是没有多想,难得温柔一笑,回应着姜离。
心头直觉恶心,姜离面上神色不变,声音幽幽而起:
“那书中说。”
“境线上有户人家,有门天赐的手艺,会做一种名为起死回生酒,酒水作用极妙,又独独这户人家有,市价自然水涨船高。”
“转而某日,有位有钱人家的少爷,上门买酒,忽的窥探到这酒原是这户人家后院井中所产,吃上个几辈子都不愁。”
“遂生了念头,要挟要以低价大量买酒,若店家不从,便要公诸天下此酒并非他家所制。”
萧知归听得津津有味,两手撑着下巴,眸子晶亮:“这酒如此妙用,自然人人都想得。”
姜离笑着去看萧知归,点点头,空着的左手又作势拨了拨琴弦。
深沉悠然的琴声,倒和她所说故事,甚是相配。
“然后呢然后呢!”萧知归急切想听到后面的故事。
“然后,自然是这少爷欢欢喜喜用低价买了不少的起死回生酒,回了自己所在的乡镇。”
“而后将那酒重新换了新的小酒壶,打着神丹妙药的噱头,很快成了乡里数一数二的大户。”
“不过,”话音一顿,姜离攥着那支笛子起了身,步伐悠哉悠哉,在众人案桌面前走过,“这少爷的爹整日忙于府上的琐碎之事,并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如此能用。”
“等发觉时,才知道自己的好儿子,已成了这乡里最有钱势的人。”
萧万辰本有些昏沉的脑袋,不知何时清醒了大半,倚靠着软枕的身子也是略略坐直,眸光深沉至极。
杨未思注意到他的动作,又听姜离说的云里雾里,全当是萧万辰酒意上头,起手动作轻缓,给他倒了一杯茶。
“当今世道,虽讲权为上,但终归,钱深伤权,那少爷靠着起死回生酒发了横财,自然占了上乘,一举将老爷的位置取代。”
“成了那乡里的一霸。”
言语至此,姜离的身形忽然在萧子安案桌跟前停了下来,视线垂着,意味深长看着他。
萧子安抬头,眉头锁着,他隐隐觉得姜离的故事似是在说什么,却偏偏又没法琢磨出其中深意。
“姜离!”女子话头停下的间隙,来人神色匆匆,水蓝色衣袍随着步伐微微扬起。
女子侧眸看去,并未有何神色波澜。
她想起自己离开蓬莱时,陆泽淮对自己说的那句,他要带自己走。
“九皇叔。”姜离歪头一笑。
陆泽淮踏步上前,还未走近已是嗅到她身上浓烈的酒气,眉眼一沉,大掌抓住她的手腕:“你又在胡闹。”
“喝了这么多还于殿前犯浑!”
“还胆敢在皇兄面前胡言乱语!”
姜离心里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她有没有喝醉心里清楚的很,手中发力想要脱开陆泽淮,刚动了一下,便发觉,陆泽淮竟是用了不小的气力。
心头咯噔了一下,姜离眉弓高抬,手臂力道加重了些,脱开了陆泽淮的扼制:“醉不醉的,九皇叔也得容我将故事说完才是。”
手中一空,陆泽淮刚要继续言语。
“只可惜啊,后来那户人家,见他靠着那口井圈钱无数,气恼非凡,干脆自爆了。”
“那本独一无二的井,被供了出来,所有人都知道了这口天赐之井,起死回生酒,也成了人人都有的平凡之物。”
“那少爷,没了依靠的发财之物,很快便落寞,这权,自然而然又回到了老爷手中。”
纵然再迟钝的人,听到这处,心里也是泛起了嘀咕,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人敢言语。
萧知归本嘻嘻哈哈的神色也是缓缓消散,直起了身子,扭头和萧流云对视了一眼。
萧流云早就发觉了不对,虽说是故事,可自姜离口中听来,分明在影射什么。
萧子安面上已然一片阴郁,盯着女子那张白皙透红的面,心思沉了下去。
他做过什么,得到过什么,他心里再清楚不过。
“这算哪门子故事?平平无奇且无趣。”萧子安起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阴沉沉的嗓音,妄图打断姜离的话。
姜离此刻正背对着萧子安,闻声,笑意愈发浓烈,手中把玩着笛子,重新站定于萧子安面前,直至把玩动作停住,姜离重重捏住笛子的一段,另一头,重重砸在了萧子安桌上:
“急什么,故事还未结束呢。”
“那少爷没了权势,心中又急切,只得是低价将手中起死回生酒抛掉好换回一些身家银两。”
“殊不知,那口井,被太多人争抢,不出半月便干涸了。”
“只剩下了一块黑漆漆的空洞。”
“只消半月,这精贵的酒水,也便成了孤物,比从前愈发精贵了。”
“少爷懊悔不已,却又不能如何,只得是看旁人得权得势。”
说话间,姜离手里卸了气力,笛子随之掉在了萧子安的桌上,又滚动着落在了萧子安怀中。
“大皇子殿下觉得,这人,是不是自作自受?”
萧子安起手拿起笛子,冷冷看着姜离,没应声。
“更有趣的还在后头。”
“日子久了,这少爷懒散倦怠了,想着收收心按部就班接下府中的事务。”
“却没想到,某日翻开那账本才惊觉,原来最后收了他所有酒的人,竟然就是他的亲生老子。”
“自此,这小少爷,一蹶不振,终了身患心疾而亡。”
金銮殿上,一片安静。
众人已由一开始仔细听着变成了面面相觑,无人敢应声,也无人敢多有动作。
冲着萧子安扬起一个鬼魅的笑,姜离眨巴了两下眼睛,摊手去看高位上的人:“皇上,姜离的故事,讲完了。”
萧万辰的脸色,已经黑得不像样子,沉沉看着姜离,好一会儿,一言未发。
杨未思笑意讪讪,在一排寂静中打着圆场:“不错,是个好故事。姜离你快些坐下吃点东西吧。”
姜离没动,定定和萧万辰对视着,字句顿挫:“皇上就不好奇,我口中的少爷,是何人吗?”
“姜离!”萧子安兀的起身,莫名的火气让他一把将那支笛子丢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姜离的额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