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也是顺畅。
通向江陵的国道和通往万庆的大相径庭,一路上,国道规整,驿站密集,更是有不少的沿路住家。
已经是第四日了,姜离觉得自己屁股都快坐烂了。
路好,马车行得又稳,见姜离也没有提什么要求,邓仁一心摸到黑,干脆直接让人轮着驾马连夜赶路。
“布谷布谷——”
布谷鸟清脆的叫声随着逐渐亮起的天而响起。
姜离一副幽怨的神色坐起身,这两晚她是睡也睡不好,坐也坐不好。
全程,邓仁只会在姜离醒着的时候眯一会儿,只要是夜里,他就是完全醒着。
“您醒了。”闻声,邓仁转头去看姜离。
姜离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发型,一双熊猫眼有些无神地盯着看向车门帘方向。
“郡主可是饿了?昨日买的干粮还有些,您……”
“停车。”姜离深吸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看向邓仁。
邓仁抿了抿唇:“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还未到驿站,等到了驿站便让郡主下车休息。”
“到驿站还有多久?”
“约莫…半个时辰。”
姜离炸了:“停车!”
“郡主!”邓仁没做好准备,见女子直冲冲往车门方向来,心有担忧,下意识伸手去拦她。
“嘭!”姜离太过着急,以至于还没到车门外便直起了身子,头重重撞在了车顶上。
邓仁一惊,吓得匆忙收回手,眼见姜离撞了头又顾不上脚,堪堪就要往前倾倒,还是没忍心,伸手握拳,用手臂挽住了姜离的腰。
姜离稳住了身子,恨恨地看了邓仁一眼:“停车!”
邓仁听了话,对着外头吩咐:“停车。”另一只手小心扶着姜离的手臂,让她下了车。
雨已经停了一天没下了,郊外国道本就树荫茂盛,加之下了那么久的雨,气温明显凉爽了不少。
双脚落地的那一瞬,姜离觉得自己的生命都好似升华了。
示意侍从放慢速度在后头跟着,邓仁一样下了马车,以着三人的间距跟在姜离身后。
直至日头逐渐升高,气温又开始热了起来。
好在头顶树荫不断,隔开了大部分的阳光。
“距离驿站还有多远?”姜离低头看着地上窸窸窣窣的阳光碎片。
“大致还有三刻钟。”邓仁规规矩矩。
“距离江陵还有多远?”
“大致……”邓仁顿了顿,思索了片刻改了口,“还需三日。”
“三天?”姜离嘴巴隐隐抽搐。
自己还要坐那个破马车三天的时间?
她是真的想念有高铁飞机的日子了。
远远的,她已经看见了前头有一段没有树荫的路,重重叹了口气,回身往马车上走:“走吧,再快些,早点到江陵。”
邓仁心里倒是松了一口气,他本还想着要如何劝说郡主上车。
这么想着,他思绪晃了神,姜离已经回身走到了距离他好几个身位的位置。
静谧的国道上,莫名起了风。
灰尘迷了眼,邓仁抬手去揉眸子。
“歘————”
长箭呼啸着从莫名的地方飞来,凌厉的风划开繁茂的树叶,直冲姜离而去。
邓仁耳力极好,箭矢冲来之时已然反应了过来,但距离姜离的身形明显过远:“郡主!!!”
怒吼声起,姜离被吓了一跳,下意识侧身去看身后的邓仁。
“嗤——”箭矢入肉的声音在耳畔炸开,姜离只觉得手臂先是一凉,旋即火辣辣的疼。
“郡主!”邓仁目眦尽裂,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奔向姜离。
姜离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去看自己的左边手臂。
箭矢并未扎在她的臂膀上,而是直接重重擦破她的衣服,擦过她的大臂,狠狠剜下一块肉。
疼痛过了头,姜离竟是愣住了,缺了肉的大臂一片血红模糊,隐隐间还能看见一段白骨。
她张大口重重吸了一口气,还没来得及看清那支飞出去的箭,整个人已经是被飞跃而来的邓仁一把悬空抱起,而后重重坠在了马车里。
“你怎么样?!”邓仁慌乱至极,一时间忘了用敬语。
姜离眉头皱着,面色顿时苍白,摇了摇头,声音飘忽道:“好像,不是很痛。”
邓仁的心登时沉到了谷底,翻找车位下方药箱的手竟是不由自主开始发抖。
“别怕,我会医。”
他是将士出身,早年打打杀杀满身伤,自然知道要如何急救,同样,也清楚这样的伤,有多痛。
同杨未思当初对自己用刑时完全不同,这伤来的迅猛又急速。
额头上开始沁出冷汗,后劲缓缓浮了上来,姜离摇了摇脑袋,感觉眼前有些恍惚。
意识逐渐模糊,甚至没有给姜离任何多余思绪的机会,出于本能抓紧邓仁衣袖的手缓缓滑落。
“郡主!!!”再不顾什么男女之分尊卑有别,邓仁一把扼住女子后脖颈,迫着姜离睁开眼。
极远的树桠上,两个黑衣男子一人高站,一人半蹲。
眼看着本该一箭穿透姜离心口的箭歪了方向,高位男子眉眼一片凌厉,垂手一把从低位男子手中夺过千机弩:“废物!”
纵然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但还是没能来得及射出第二箭,等他抬手架好千机弩时,姜离的身形早就被护着进了马车。
马车虽看着普普通通,实则邓仁早就让人加固过马车的隔层,算不上铜墙铁壁,但一些普通的防御还是有所保障。
狠狠地啐了一口,高位男子斜看向低位男子:“看你回去怎么交待!”
低位男子眉眼神色同样格外难看,白了另一人一眼:“谁知道她会转身啊!”
“滚出来!”马车处,一个侍从一声怒吼,身形已经是快速向着两人方向飞来。
纵然再不满,两个男人还是识时务的,这几日怕是没有机会再近姜离的身了,他们得先走一步了。
两道身影飘忽而起,轻松自如地在枝丫间跳过,发出簌簌的声响。
待那侍从追到他们刚开始所待的那棵树下时,只剩下落了一地翠绿的落叶再无其他身形。
狠狠一脚踹在了树上,男子愤恨着想追上去,但又想到郡主受了伤,心有担忧又往回跑。
血,已经染透了姜离自己给自己铺的软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