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的檀香。”齐越一边回应着她，一边半起身，去将自己这边的车窗帘挑起了一半，“不过却是和子旭送你的那香同出一家香铺。”
    “西街香阁？”
    “郡主去看过了？”齐越声音轻轻浅浅。
    视线看着那只小巧的香炉，姜离略略有些出了神，旋即摇了摇头：“只是听闻。”
    “郡主似是不太用香。”齐越坐到了姜离对面，身体几乎挡住了整个车窗。
    姜离彻底回过神：“侯爷不也如此？”
    她遇见过很多男子，但唯独齐越身上，没有浓重的熏香香气，只有淡淡的皂角清香。
    齐越笑意略微黯淡：“从前府中有女主人，也是会有的。”
    姜离把玩着袖口绣花的手陡然一顿，她没抬头，反倒是倚着靠枕身子半躺了下去：“侯爷就不曾想过，再娶一位夫人？”
    心头咯噔一下，齐越看向对面一副懒散模样的姜离。
    在万庆时对她说那样的话句句都是试探，但今时今日，再面对她时，齐越不想说了。
    “我是克妻之命，整个江陵都知晓。”
    双手抱臂，莫名的困意袭上脑海，姜离眼睛已经半眯：“那又如何。”
    齐越缄了口，没有做声。
    马车行驶得很稳，好一会儿，只听到车轱辘转动的声响。
    迷迷糊糊间，姜离闭眼睡着了，彻底闭上双眼前，她喃喃道了一句：“我不信命。”
    她说的，是她自己。
    可落在齐越耳中，却像是另一番意思。
    江陵的猎场位于江陵城外的东南方向，依靠着绵延高耸的华陵山，是一大片茂密的森林。
    自江陵上上代主君在时，便人为地布划出了一片宽阔的地界作为猎场。
    通往猎场的砂石路明显没有城中的石板路好走，几个小颠簸让姜离悠悠转醒。
    额头旁，是结实的触感，她眨巴了两下眼睛，看向身侧。
    齐越不知何时坐到了她身旁，自己依靠着的不是别物，是齐越的肩头。
    她抬头的一瞬，正巧望进齐越含笑的眸子里。
    “还有些路程，郡主还可以再睡会儿。”
    说话间，齐越动了动身子，寻到了一个可以让姜离依靠着更为舒适的姿势。
    姜离下意识抹了抹自己的嘴，幸好自己睡觉不流口水，继而一个反手挑起车帘往外看去。
    大片大片的黄绿色密林映入眼帘，随之而起的还有耳畔的空阔鹰鸣声。
    原本大好的日光被这密林滤掉了不少，本就温暖的秋风更显凉了些。
    蓬莱地处平原，万庆被金矿环绕，而江陵此刻眼前的险峻奇山，密林瀑布，是姜离来这个空间后头一次看见。
    这种没有被景区商业化的原始景色，让姜离小小的惊叹了一瞬。
    齐越看着姜离惊喜而笑的侧脸，心情莫名跟着同样好了不少。
    直至略显朴素的三层宫殿入眼，姜离身子又一次往外探了探。
    偏偏驾车的小厮走了一瞬的神，马车车轮重重从一个深坑中颠过。
    姜离什么都没扶，只有一只手挑着车帘，力道没准备好，身子随之重重一歪，顿时有了往外栽去的势态。
    齐越下意识伸手，可哪里够得着女子的手，动作快于意识，长臂往前，一把圈住了女子的腰肢将她往回拉。
    由于惯性，姜离的身子随着齐越的动作重重撞进了他的怀中。
    我靠。
    姜离心里骂了一句，登时抬手想要推开他。
    齐越错了神，手臂第一瞬没有松开，反而加重了气力，将姜离整个人抱在了怀中。
    “齐……”姜离华话音刚出口一字，便被她硬生生咽了下去。
    顿住片刻，姜离感觉自己的脸埋在男子胸口，就快被压扁了。
    她抬起手，学着自己看到的其他女子的温柔模样，安抚似的拍了拍男子的后背：“我没事。”
    “抱歉。”齐越忽而松开了手，面色略略有些泛白。
    他鲜少因为女人会有什么情绪波澜，只是这个怀抱，让他想起了那几个嫁入侯府却又死在自己怀中的女子。
    直至马车停稳，齐越都未再开口说话。
    车帘被小厮挑起，几个下人恭迎着两人下马车。
    “齐越。”姜离小声开口。
    齐越下马的动作一顿，回头看她。
    试探性地皱了皱眉头，姜离声音虽小却是字字清晰：
    “从前你在万庆问我的问题，可还作数？”
    扶着车门框的手忽然用了力气，齐越瞳仁缩紧，背着马车外头的光亮，他的脸隐在暗色中有些看不分清。
    他当然知道姜离在说什么。
    眉头愈发锁紧，姜离咬了咬唇，判断着齐越的反应。
    按照这些时日她的感觉和判断，时机该是已经成熟了才是。
    但在齐越眼中，女子的神色，似是在不安地等着自己的回答。
    闭了闭眼，齐越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停顿，转身下了马车：“下车吧郡主。”
    姜离嘴角微微抽搐了两下，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这男人怎么个事儿，不拒绝也不答应？
    没等她调整好自己的神色，外面已经又响起了新的车马声。
    齐越站在车马边，等着姜离，视线转过去看后头刚来的车马——叶子旭的车马。
    姜离探出身子，伸手把住了齐越的肩头往地上跳。
    齐越迅速回神，另一只手抬起，稍稍扶住了女子的手臂。
    近看远看，都像是两个人紧紧依靠在一起的模样。
    叶子旭本要下马车的动作停住了。
    他挑起车帘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好片刻都没有收回来。
    反倒是跟在他后头一道停下的另一辆车马上，薛瑶走了下来。
    眸色略显惊讶，薛瑶面上却并未展露，稳步上前对着两人规恭恭敬敬行了一个浅礼：“见过侯爷，见过郡主。”
    薛瑶生的美丽，姜离虽然已见过一面，但视线还是不自觉往女子脸上看去。
    余光淡淡扫了一眼叶子旭的车马，齐越恢复了平日里的一副生人勿近的清冷模样：“子旭带你来的？”
    照理说，皇家狩猎这样的场合，本不该有平民百姓出现。
    “薛瑶不才，是受尊母邀请而来，特地给主君尊母制安神香的。”
    薛瑶嗓音略略沙哑，入耳格外动听，一字一句，不卑不亢：
    “只是碰巧在路上偶遇了少君的车马，便同行而来。”
    “碰巧偶遇？”齐越薄凉轻笑，着重重复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