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躺椅上,符珍按着祁蘅躺了上去,她转身拉上窗帘,打开一盏昏暗壁灯。
祁蘅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还是乖乖配合的躺在上面,眼神跟着符珍移动,温柔又专注。
他唇边扬起笑意,甚至能看那颗尖锐的虎牙,又魅又痞,他支起胳膊,撑着头饶有兴趣的看着符珍。
“姐姐这是要做什么?”
符珍走到他身边坐下,朝他伸出一只手,祁蘅愣了愣,然后把下巴搁了上去,笑意嫣嫣的看着她,仿佛在问,这样对吗?
符珍被他逗笑,捏了捏他的脸,将祁蘅平日里冷厉深邃的五官捏成有些气鼓鼓的样子。
“手给我。”
祁蘅重新仰躺回去,像是慵懒的狮子,满足惬意的将自己的爪子,搭在了饲养员的手上。
祁蘅的衬衣袖子挽到手肘,骨节分明,瓷白的皮肤下,藏着脉络分明,蕴含蓬勃力量的青筋。
符珍与他十指交握,坐的离他更近了些,眼底藏着满满的温柔和疼惜。
那双柔软又专注的眼眸望向祁蘅,仿佛有数不尽的话要对他说。
祁蘅心跳微乱,垂眸看向两人交握的手,轻声问道:“是出什么事了吗?”
符珍:“阿蘅,我想和你谈谈你的病。”
祁蘅瞬间抬眸看向她,眼底有震惊和一丝慌乱,符珍的手落在他心脏的位置,祁蘅听见她说。
“不是身体上的,是这里的,是阿蘅的心。”
祁蘅原本的从容不复存在,他缓缓坐了起来,交握的手心紧张的扣住符珍的手。
“我...”他嘴唇微微颤动,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符珍并不着急,伸手将他揽进怀里,耐心的等着。
祁蘅抱紧她,声音极低带着轻颤的尾音,缓缓开口问道。
“为什么?你也觉得我是疯子吗?”
符珍抬起他的脸,视线交汇,她心疼又专注的看着他。
“没有,我知道你不是。”
祁蘅叹了口气,他的面容凝固,眼神中透露出痛苦的神色,内心仿佛天人交战,第一次主动脱离了符珍的怀抱,垂下头闷声开口。
“我是,他们都说我是,我知道。”
祁蘅靠坐在椅背上,眼底寒霜遍布,垂放在沙发上的那只手,捏紧,再捏紧。
他眉宇间的痛苦之色更浓,紧蹙的双眉下,一双清澈的黑眸,早已不复往日的光彩,变得黯淡无光。
“姐姐…我可以不去公司,不出门...如果你害怕,那就把我关在地下室。我就在这里,只要你记得偶尔来看看我就好,这样行吗?”
“我可以吃药的,姜淮开的药我一定都吃下去,姐姐...你不能...不是!是求你不要害怕我好吗?至少...不要突然消失...”
他闭了闭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睛里飘荡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有种神思恍惚的迷离之色。
祁蘅从躺椅上起身,猛地跪了下来,他拉住符珍的手,喉咙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难受而又刺痛,他停顿了许久,才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
“昨晚...不是接受我了吗?为什么啊珍珍?我...我要怎么做,怎么做才可以取代林乘风?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求你,我什么都不要,祁氏我可以给,他们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我只求你,别这样...别这样对我行吗?”
符珍伸手去拉祁蘅,他却执拗的跪着,只是颤抖的紧紧抓着她的手,符珍将人抱住。
“阿蘅,阿蘅不是这样的,我不是要离开,我也不爱林乘风,你看着我,听我说。”
祁蘅紧咬着唇,可出声的勇气和力气似乎都消失殆尽,他只是先摇头,然后又点头,仓惶不安的看着符珍。
“阿蘅!我不会走!不管你什么样子,我都不会走。如果你是疯子,那我来,我陪着你疯。所以,相信我好吗?把自己交给我,可以吗?”
听到这句话,祁蘅明显一怔,眼泪一颗一颗砸下, 浸湿了符珍的肩颈,无人知晓他内心怎么样拼命的抗争,逼迫着自己去拒绝符珍的话。
他不敢面对符珍的爱和喜欢,他唯一的渴求,只是能在她身边就好,一旦他触碰了,陷入进去,符珍再一次抽离。
他真的会无法控制自己,他可以万劫不复,但是符珍不行,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做出伤害符珍的事,如果有那一天,他宁愿杀了自己。
“阿蘅,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一起面对好吗?”
祁蘅像是痛极,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胸口一阵奇异尖锐的疼痛,符珍的话就好像是一刀刀刻痕,一笔一划刻在他心上,又深又重。
他用力地按住心口,弯腰大口喘息,大颗大颗的眼泪掉落在地,他沙哑着嗓音,极为艰难的挤出一个字。
“好。”
他拒绝不了符珍,只要她说了,就算会让他痛死,他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既然她想要他献出整颗心,那就给她吧。
大不了有一天她不要了,那自己就去死,他的疯狂与绝望绝不会刺向符珍。
“阿蘅,你先起来,我们坐下说。”
符珍将他扶起来,按着他坐下,祁蘅像是失去灵魂的牵线木偶,跟随着她的指令和动作,神色紧张不安,不知道在想什么。
“以后姜淮每个月给你复诊的时候,我会陪着你。每个月的药量保管在我这,我每天给你当天的药,阿蘅按照医嘱吃,每天完成这个任务,我都给你奖励。”
祁蘅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被符珍提出的奖励吸引,他小心翼翼的问道:“什么奖励?”
符珍亲了亲他,凑近他轻声道。
“每天给阿蘅一个早安吻和晚安吻可以吗?”
祁蘅红着脸,眼里的蒙着淡淡雾气,声音极低。
“如果我没有完成,做错了,你会走吗?”
符珍指腹擦过他眼尾的泪痣,将那颗将要从眼角滑落的泪珠抹去。
“阿蘅能告诉我,为什么总是觉得我会走吗?我可以反复说无数遍我爱你,但是我想知道阿蘅在害怕什么?”
祁蘅听到这个话,身体颤抖了一下,像是触及了什么他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他全身绷紧,呼吸渐渐急促起来,他单手撑着额头,似乎被头疼折磨的难以忍受,紧咬的唇,很快溢出一抹血色。
符珍知道他在极力忍耐着发病的征兆,躯体化的症状折磨着他,祁蘅站起身,身形不稳的晃了晃,躲开了符珍伸出来扶自己的手。
他步伐有些虚浮的往后退了两步,眼神阴鸷充满着符珍从未见过的疯狂,嗓音低哑痛苦。
“我没有那么贪心的珍珍…你骗我也好,想折磨我也好,都可以。这段你在我身边的时间,就像是我偷来的,不管付出任何代价我都愿意。”
符珍感受他的情绪在逐渐的崩溃,祁蘅眼底的神色已经开始变得黯淡,他开始发病了,整个人有些迷糊。
她知道自己应该停下来,不再逼他非要面对内心深处的创伤,祁蘅的痛苦让她心脏也跟着疼的无以复加,但是她必须狠下心,和他一起撕开这道不断溃烂的伤口,将里面腐烂的血肉挖出来,这是治疗的第一步,避无可避。
符珍看着他再次开口逼问,像是一定要问出一个答案。
“阿蘅,为什么不肯相信我?你在害怕什么?或者说,你心里根本就不相信我会爱你。”
祁蘅再次跌退两步,撞到身后的墙才勉强站稳,他殷红的双眸里满是阴狠的偏执,嘴角却扬起乖戾的笑,眼泪不断涌出来,低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病态的痴狂。
“珍珍….我给过你机会的,其实你不该回来。三年前,我从益盛精神病院逃出来的时候,是你说会带我走。我才去在港口等了一夜,最后却等到林乘风带着祁言和祁家的保镖,林乘风说你通知他来接我,对吗?”
“订婚的那年,你就告诉过祁言,你心里有人。你们之间的交易我知道,他会帮你嫁给林乘风。”
“两年前我对林家出手时,他去国外找你,当时你对他说,祁蘅不好对付,让他不要和我硬碰硬,疯子一旦招惹上便再难甩掉。”
“你不是知道吗?招惹了我再难甩掉,又为什么要再来招惹我?”
祁蘅缓缓闭上眼,眉头骤然拧紧,他脱力靠着墙面仰起头,眼泪汹涌的不断从他的眼角滑落到下颌,一颗一颗滴落在他衣襟上。
他嘶哑的嗓音说着凶狠的话,神情却脆弱又委屈。
“我知道你可怜我,同情我在祁家的遭遇,是因为觉得我和你一样,困在一个没有人在乎,没有自由的监狱。可是我也知道,你的目光从来不在我身上,你看我的时候,只有怜悯。现在你突然找到我,说喜欢我,陪在我身边,甚至和林乘风翻脸,和符家决裂。我不懂….珍珍,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其实只要你一句话,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明明继续骗我就好,又为什么….为什么要追问到底。我不在乎你的目的,我没有那么贪心,也不想知道你的答案。这段时间是我做梦都不曾想过的,为什么不可以…再给我多一点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