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蚕至死丝方尽,蜡烛成灰始泪干。阿呆感叹之际,便听玲珑道:“好像听我婆婆提起过,当年郭家二媳曹秀秀用娘家赠送的一付龟甲与一位高人做过交易,莫非便是您说的那位老神仙?”她眼望着裴家大媳,口中的婆婆便是唐门宗师风婆。
裴家大媳点头道:“是的,与她交易的便是老神仙,当年郭家大媳叶瑾萱出身名门,秀外慧中,在京城颇具美名,若无意外,必是执掌郭家的大夫人,可惜身怀六甲遭曹秀秀所嫉,用老神仙一脉相传的龟甲要挟,逼其诬陷腹中胎儿乃天煞孤星,一旦降世必亡郭家,郭老太爷信其言,命人将叶瑾萱母子秘密处死,谁知曹秀秀心肠歹毒至极,串通小厮对其百般凌辱,最后还不解恨,居然卖到偏远山村,欲让其终生受辱,叶瑾萱忍辱负重保下了那个孩子,后被老神仙带走,双方约定十五年后重逢,这十五年叶瑾萱装疯卖傻受尽欺凌,只为再看自己孩子一眼,直到苦苦盼来,她却无颜面对投河身亡,那个孩子一怒之下屠掉整个村子的男人,他便是屠不归。”
这是一段秘闻,曾被郭家下封口令,随着裴家大媳娓娓道来,餐桌几人唏嘘不已,既替叶瑾萱悲哀又恨曹秀秀心肠歹毒。
玲珑冷哼道:“什么天煞孤星 ,未出世的孩子就能亡灭一个家族?如此荒诞之事郭家老太爷都信,糊涂至极!”
话虽如此,但也知道正是因为出自老神仙之口,让人不得不信。想到此处,又不由唾弃道:“什么老神仙,呸!为了一己之私陷害良家妇女,亏他做的出来,以为把人家孩子抚养长大就能将功赎罪吗?他怎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餐桌上,道道精美菜肴随着转盘徐徐转动,虽秀色可餐,但沉重话题下,谁也没动筷子。
阿呆起身给奶奶夹口菜,回到座位后点燃一根烟,往事浮上心头,那位老人双眼无神,根根白骨裸露于肌肤之外,毛毯下的双腿遍布脓疮他却毫无反应,身上除了死气再无其他。
“你把她从河里背出来,这是命数,十八日后我可身死道消,你将我沉入这条河,虽不可消罪,也算尽绵薄之力。”
十八日,这里距离京城三日,屠不归杀人用了十五日,他算准了自己的死期,阿呆将他沉河时,眼前所见皆是血水,那个村子所有男人的尸体全被扔进这条河,连同老神仙在内,皆为叶瑾萱陪葬!
阿呆惆怅一叹,道:“玲珑,莫要妄言,他是一位可敬的老人。”
“可、可……”玲珑不愿忤逆哥哥,半天没说出话,但心里就是不舒服,她替叶瑾萱不平。
此时只顾喝酒的老宋放下酒杯,叹气道:“他付出了代价,命数这一脉不得妄言,境界越高反噬越重,他错判叶瑾萱那一刻命便散了,若不是强撑一口气吊着,只怕活不过年末,但他硬生生熬了十五年,到最后已无半点人样。”
现场几人闻老宋开口并不意外,能被裴家大媳请来的人物自是不凡,有的只是一片唏嘘,为了一副龟甲值得吗?但木已成舟,只能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那叶瑾萱的男人呢?他就不管吗?”张萌问道。
“当时郭老太爷给郭淮两个选择:其一,与叶瑾萱滚出郭家,其二,接家主位。郭淮选择了后者。”裴家大媳面无表情道。
“狼心狗肺!为了家主的位置连自己的妻儿都能舍弃,枉为人!”张萌愤愤不已。
“之后呢?屠不归屠了一村子人之后怎么样了?”玲珑则问道。
“后来屠不归背着奄奄一息的老神仙杀向郭家,老神仙曾有恩于赵无极,故而他不能出手,面对郭家其他高手,老神仙望天大喝:你们欠我的人情该还了!随着他的话语,人群中冒出几位黑衣高手挡住郭家人,屠不归则将曹秀秀擒住,他每日一大刀数小刀,足足杀了十五日,到最后曹秀秀被解肢殆尽。”随着裴家大媳的话语,现场几人虽不说拍手称快,但也露出善恶到头终有报的表情。
“这位老神仙的人品真是不凡,将死之人还能让人替他卖命十五日,了不起。”沐青山赞道。
“那倒也不是,几人为了还人情也只是挡住第一波围攻,屠不归擒住曹秀秀后就等于人情还完了,故而大家都走了,现场只留一人替他挡了十五日。”
“是谁?”众人赶忙问道。
“不知,当日参与支援之人皆未露出真容,即便如此郭家也知道是谁,宗师一共就那些,各有各的成名绝技,这不难猜,但此人如横空出世,他拳风斑驳交杂,招式毫无迹象可寻,像是取百家之长,让人捉摸不定,此后很多人查过他的来历,但一无所获,一直到郭宁两家逼宫,京城流血夜那一日,人们仿有所觉,但死无对证,至今不知到底何人所为。”
裴家大媳边说着,笑意吟吟望看向阿呆,道:“儿子,你知道此人来历吗?”
阿呆沉思片刻,面露向往之色,道:“我想此人一定高大威武、侠肝义胆、急公好义、大公无私、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你脸皮可真厚,裴家大媳手扶额头,无语望他,现场几人已经猜到她口中之人是谁,哭笑不得望向阿呆:你不吹牛会死啊~
“这就完了吗?之后呢?”众人向裴家大媳望去,迫切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屠不归虽手刃仇人,但如此杀法有违天和,几大世家暴怒,如此煞星不能留于世,此时老神仙才道出原委,他惨烈大笑:此子生于谁家,谁家便能大兴,可惜被你们逼的反目成仇,自作孽不可活!说罢吐血而亡。”
唉!一代奇人落幕,他批阴阳、断五行,测风水、勘六合,看掌中日月,拿袖中乾坤,结果死于妇人之手,让人扼腕。
呜呼、哀哉!
众人感叹不已,良久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