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铛铛——”
深更半夜的,这突如其来的大破锣,差点把村民们吓得三魂丢了七魄。
大伙儿纷纷披上衣服跑出来看。
“出什么事了?”有人拉着敲锣的后生问。
后生急得直上火,脚步不停,随手指了指村西头,“还问啥问哪,没看见那边那么亮吗?着火了,快去救火呀!”
着火了?
村民们的瞌睡一下子都醒了,连忙进屋找桶,提着就往那边跑。
路上全是认识的,边跑边好奇地议论。
“哪家啊,这大冷的天儿也能起火?”
“谁知道呢,倒霉催的。”
“我知道我知道,是李大牛家!”
李大牛,那不就是李耀祖他爹?
李耀祖当初放火烧了江家二房的院子,没想到半年之后,自己家也起火了。
啧啧啧,可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吐槽归吐槽,都是一个村儿的,平日里磕磕绊绊的免不了,但真遇上谁家有难事,都不会袖手旁观。
毕竟远亲不如近邻,守望相助的道理还是懂的。
江家二房这边自然也听见了动静。
全家人都从床上爬了起来,跑到院子里,伸长脖子往火光处望。
是谁家不知道,但看起来火势很大。
江漓叮嘱郑氏她们留下,自己则带着江晟跟郑青禾过去帮忙。
走了没几步,发现杜若也跟了上来。
“娘子你不用去,在家待着吧。”村里那么多大老爷们,够用。
杜若却很坚持,“还是去吧,万一有人受了伤,我还能帮着救治一下不是?”
也有道理。
江漓只犹豫了一瞬就同意了,“行,那就一道去吧。”
四个人提着桶,飞快地往村西头跑去。
身后,郑氏双手合十,朝东方拜了拜,口中念念有词,“菩萨保佑,大吉大利……”
江婉跟春花也是一脸的担心。
尤其是春花。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跳得十分厉害,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李家,刚好就在村西头。
难道是五姐出了事?
不,不会的,五姐应该早就跑掉了才是……
“好了别看了,进去吧,当心着凉。”郑氏赶鸭子似的将两个小姑娘赶进了屋。
然后栓上了门。
半刻钟后,杜若几人终于赶到了火灾现场,才发现着火的是李家。
几乎全村的老少爷们儿都来了,正在全力救火。
杜若仔细观察了一下。
暗暗叹了口气。
这火怕是一时半会儿灭不了啊。
一来火势太猛了,风也大,几乎整个院子都被罩住了,根本无从下手。
虽然人多,但架不住灭火工具简陋啊。
而且离得最近的水塘至少也有两百多米,这一趟一趟的,一桶水到头也就剩下了半桶,能顶什么用?
看这架势,里面的人哪怕没被烧死,也肯定被呛死了。
唉,没救了。
杜若五味杂陈,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难过是不可能难过的,就冲着朱氏那重男轻女的臭德行,女儿卖了一个又一个,死了活该。
但要说幸灾乐祸吧,倒也不至于。
两家人有恩怨不假,朱氏跟李大牛就算了,李雀儿那个小屁孩是讨人厌了些,不过罪不至死;李秋娘更是没做什么恶事,花骨朵一样的年纪,人生才刚刚开始,就这么没了。
实在令人唏嘘。
感叹了一会儿,眼瞅着英雄无用武之地,杜若干脆也加入了救火大军,多少出一份力吧。
直到天亮了,风停了,这场大火才被彻底扑灭。
而李家也成了一片废墟。
老人孩子跟女人们都跑过来看热闹了。
村长江桐带着几个汉子一点点翻找,最后抬出了五具焦黑的尸体,摆放在了空地上。
死人不稀奇,基本都看到过,但死得这么惨烈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有人吓哭了。
有人吓尿了。
还有人当场呕吐不止。
春花得了消息,在郑氏的陪同下赶了过来,看到这一幕,差点哭晕了过去。
再怎么样对她不好,到底也是她的亲人。
哪能不伤心呢?
最后一拨来的是阎婆子。
当得知李秋娘也在死亡名单之中,阎婆子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往后栽去。
幸好江宗宝就站在她后面,险险地扶住了,“祖母,祖母你怎么了?没事吧!”
阎婆子欲哭无泪。
没事?怎么可能没事?
到手的鸭子烤熟了呀!
自从曹氏被休回娘家后,儿子江大伯的吃喝拉撒就没了着落,莲儿没耐心,又是个没出阁的姑娘家,伺候起来不方便。
金枝是儿媳妇,别说叫不动,就是叫得动,让她给公爹擦身子换洗衣裳,传出去也难听。
宗宝自己身体都不好,干不得重活,就更指望不上了。
最后还是只能依靠她这个老婆子。
可她年纪大了,精力不比从前了,哪里吃得消。
本来想让二房帮着分担一点的,出钱也好,出人也罢,总归不能不管就是了。
结果杜氏那个小贱人想都不想,一口就给回绝了!
实在没办法,她才把主意打到了李秋娘身上。
一来李家穷,给钱就能卖女儿。
二来李秋娘年轻,虽然瘦了点,但手脚勤快,干活也麻利,再加上那逆来顺受的性子,可谓是最合适的人选。
所以她才狠了狠心,把当年赵佛柔送给她的那副金手镯给当了,才有了那十五两银子。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李家竟然莫名其妙地着了火!
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银子没了,人也没了。
老天爷,你没长眼啊……
想到这些,阎婆子越发站立不稳,脸色也难看到了极点。
江宗宝身子虚,扶不动,忙喊他媳妇郝金枝,“黑熊精,过来搭把手!”
郝金枝差点一巴掌拍死他。
想想这么多人看着,还是不情不愿地走过去,托了阎老婆子一把。
心里却想着。
死了才好呢,死了以后就是自己当家了,再也不用被人管东管西了。
多美。
虽然明面上郝金枝叫阎婆子一声姨婆,但事实上,阎婆子跟郝金枝的娘家奶奶并不是亲姐妹,只是年轻的时候玩得好,认的亲罢了。
也就是常说的手帕交。
不过后来各有各的事,来往也越来越少,所以并不算亲近。
“还是赶紧把人扶回家去吧,肯定是吓着了。”旁边有好心的村人提醒道。
江宗宝正要答应,麻五媳妇突然跳了出来,哈哈笑道:“哎哟喂,什么吓着了,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是伤心呢!”
伤心?
又不是江家人死了,伤哪门子的心?
许多人疑惑不解。
有个别知情的立马跟身边的人普及,把阎婆子花钱买媳妇的事儿说了,很快在场的人就都知道了。
大伙儿闹哄哄起来。
“缺德冒烟了啊,自家儿子多大,人家小姑娘多大,好意思。”
“就是,当人家爹都嫌老,亏她做得出。”
“这样一说我突然想起来了!我是第一个发现李家着火的,当时还隐约听见里面有人声,什么把你嫁给江大伯,你不乐意,什么放火烧死全家之类的话!”
江桐忙揪住了那人的衣领问道:“你当真听见了?”
那人仔细回想了一下,点头,“千真万确!”
大伙儿顿时都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这么冷的天还起火,而且还烧得那么干净,原来这火是李秋娘故意放的。
李秋娘不想嫁给江大伯,却又无力反抗,导致她最终选择了一条极端的路。
造孽哦。
所有人谴责的视线齐刷刷射向了那个始作俑者,也是罪魁祸首——阎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