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我，我可以的。”
曹源回来继续看。
但还是看了又吐。
但他吐完又回来看。
如此循环往复，一直没有放弃。
他想，这是翠兰的职业，翠兰一个女人不止敢看，敢触碰，还敢去缝合。
那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不敢的？
就是，他看着此时面不改色对着尸体穿针引线的翠兰，忽然想起之前，他杀鱼时，拼命让翠兰离开，怕吓到翠兰。
现在想想，都觉得有些尴尬和无地自容。
翠兰怎么会怕呢。
也不知道哪个时候，翠兰是不是在笑话他。
缓了好一会，曹源才终于能开口说话。
“翠兰，原来你晚上是在殡仪馆上班，我之前都不知道。”
“那你如今见到了，你感觉怎么样？害怕吗？”翠兰依旧没有回头地问。
“我……”曹源想说自己不害怕，可他刚刚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
但……
“翠兰，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怕你。”
“而且我觉得你无论是在医院上班，还是如今在殡仪馆上班，你做的工作，都是伟大而神圣的。翠兰，你真的很了不起。”
虽然他胆小，害怕，但曹源不是不明事理的。
正如知道医生治病救人的伟大。
如今的他，也懂得，翠兰为这些破碎的大体老师缝补的伟大与神圣。
他的翠兰，总是能让他敬佩。
刚刚他看得很清楚，原本破碎的大体老师，就这么在翠兰巧夺天工地缝补下，再次变得完整。
人这一生，不就是求一个齐齐整整地来，又体体面面地走嘛。
“那如果我说我不止能缝补遗体呢？”翠兰缓缓停下手下的动作。
她的缝补已经完成了。
她缓缓起身，在曹源的疑惑下，往他的眼前挥了一下，一道流光落在了曹源的眼睛。
曹源只觉得眼睛酸疼了一下，很快又没事了。
只是再次抬眼看时，却发现，翠兰的身边多出了一个人。
不，准确地说，也不是人。
那赫然是一个影影绰绰的魂体！
那是7\/8岁左右的小男孩。
那模样，和冰柜里躺着的，经过翠兰缝补后的大体老师，几乎一模一样。
只是，这魂体七零八落的，并不完整。
“翠，翠兰，他，他……”曹源手指颤抖，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堵住了般，什么都说不出口。
就是他的脸色，早就惨白一片。
而下一秒，发生的事，更加让他震惊。
只见翠兰招招手，那小孩的魂体就到了翠兰的面前，悬浮侧躺着。
翠兰拿出特定的针线，给他缝合着魂体。
这一幕。
让曹源明白了什么。
所以，翠兰也是能看得见这鬼的？
是的，这对于曹源来说，不就是鬼嘛。
而如今，翠兰在为这小鬼缝补着，脸上依旧是从容淡定的表情。
曹源只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岌岌可危地在崩塌当中。
对于翠兰的认知，也在不断被刷新。
所以，能看到鬼，又能如此淡定给鬼缝补魂体的翠兰，真的是人吗？
这时，翠兰开口了。
“他今年8岁，叫楠楠，3岁就被拐了……”
这是翠兰接触到楠楠的魂体后，楠楠传递给她的信息和记忆。
3岁的楠楠，原本生长在一个父母有爱，幸福快乐的家庭里。
可惜，一次外出游玩，他被拐了。
原本他是要被卖掉的。
可楠楠虽然才3岁，却早慧，也有了记忆，哭喊着要自己的爸爸妈妈。
那些想买的人家，看到后都不想要他。
“……于是，没有人要的楠楠，就被打断了手脚，下半身被装在一个篮球里，也被毒哑了。”
“每天就以这样的形象，去乞讨。”
“讨来的钱给了人贩子。”
“楠楠乞讨挣了不少钱，但他们对楠楠却很恶劣，吃不饱穿不暖事常态，就连生病，也从来不会带他们去医院看，喂点药，能熬过去就熬，熬不过去，就地埋了。”
“人命啊，在人贩子的眼里，一文不值。”
“反正，这一个没了，还能拐下一个，全国的孩子那么多呢。”
“这样的生活持续过了5年，也幸好楠楠的生命力顽强，哪怕数次生病，依旧顽强地活到了8岁。”
“可，他都那么努力地想活下去，但还是有人不想他活。”
“也就是今年，忽然有人联系上人贩子，说，需要一个肾和一个心脏……”
听到这的曹源，心就是一惊。
难道……
“等前阵子，警察破获了这个案子时，楠楠已经死了，甚至……”
后面的话，翠兰没有说，但曹源已经明白了。
此时的曹源，眼眶泛红，泪水早就模糊了双眼。
为这个可怜的小男孩。
忽然之间，曹源再次看向那尸体，还有那魂体时，却是再也不怕了。
有什么可怕的？
有什么穷凶极恶的人，比这些鬼，还要恐怖。
就比如，拐卖，伤害了楠楠的人贩子。
这时，翠兰已经把楠楠的魂体缝补完成了。
也是在那时，肖馆长来说，楠楠的父母来了。
“楠楠，我的楠楠啊。”
“对不起，是爸爸妈妈来晚了。”
曹源看着扑在冰柜上痛哭的夫妻，按照翠兰说的，算算时间，他们也才三十来岁不到四十岁的年纪。
可他们的双鬓已经花白。
翠兰站在曹源身边，继续道：“这5年，他们一刻不停都在寻找楠楠，如今，总算是找到了。”
曹源在心里附和，是啊，找到了，可惜找到的却是楠楠的遗体。
曹源看着那站在父母旁边，用孺慕的眼神看着这对夫妻的小鬼。
曹源忽然想：幸好，幸好他们看到的是如今楠楠被修补好的模样，若看到的是之前残缺不全的楠楠，他们该多崩溃。
他想，哪怕是楠楠，也不想他父母看到他那模样吧。
曹源忽然又懂了，翠兰做这一行的意义。
伴随着楠楠父母带着楠楠离开，肖馆长也去处理一些事情，这里就剩下翠兰和曹源两人。
“知道我为什么会拒绝你的交往要求吗？”
“知道我为什么会问你怕不怕鬼吗？”
翠兰忽然转身面对着曹源，语气郑重而认真。
曹源的心脏砰砰加速跳动着，他知道翠兰想告诉他答案。
而此时的他，心底也隐隐有多猜测。
“因为，我也是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