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作者:婀蛾尔厄   袖中美人私逃记最新章节     
    喜轿只颠簸了两下,外头的声音便停了,原本的热闹停滞下来,陡然生出一种万迹人踪灭的寂静。
    空空荡荡,冷冷清清。
    唯有尤晚秋坐着的这顶小轿子,一层叠着一层,活像个狭小逼仄的棺材,驮着她这活死人添妆的新娘子,送去给恶鬼配冥婚。
    寂静沉默之中,她又听见晏景的声音。
    大喜的日子,他却还是冷的,一字一句像淬了冰,无需看尤晚秋便能想象出他的神色。
    必然是面无表情,昳丽面容泛着冷意,凤眸居高临下睥睨众人,嗓音低沉,带着命令式的口吻
    ——“接着走。”
    他话音刚落,舞龙舞狮的唢呐锣鼓声便再度响起,热热闹闹的吹吹打打起来。
    暂时停下的喜轿也开始往前走,尤晚秋能感受到轿子被抬着走动的些许颠簸,只是少了四周百姓的人声,显得尤为诡异。
    这实在是一场不吉利的婚礼。
    但步骤还是一板一眼的进行,与前一次除了更安静些,也没什么两样。
    只是拜双亲时,晏景父亲早亡,康平长公主如今也是赵家妇人,即便不是,她也未必愿意来见证这场婚礼,赵子洲如今还被关在刑部下首的监牢,她怕是没这个心,晏景也并未请她。
    最终拜的,不过是一块木刻的牌位。
    拜了天地父母,夫妻对拜过后,尤晚秋便被请入了洞房,全福妇人们对着她撒帐,便是丢些红枣桂圆石榴籽松子等吉利物,自然也说了许多好话。
    尤晚秋左耳进右耳出,半句也不听,手里还偷偷摸了几个松子在袖子底下掰壳玩。
    晏景定定得看着她,尤晚秋身上的嫁衣,比以前他见过的更为华丽精美,他手中所执,也并非剑刃刀兵,而是一杆象征着“称心如意”的喜秤。
    她如今跟他拜过天地父母,入得是他的洞房,自此尘埃落定,是他的妻。
    晏景只觉得往恍如隔世,薄唇含笑,凤眸亦是顾盼生辉,姿容昳丽风流,竟是让那些喜婆们都看呆了眼,只觉得新娘子颇有福分,嫁的郎君身份贵重,又生得一副好容颜。
    手里的喜秤重若千斤,晏景手不自觉的发颤,又被他强行压抑,手背青色经脉显露,轻轻一挑,那方盖头便被他撩开,露出里头他心心念念的容颜来。
    他足忍了半个月未曾见她,难得小别,自然魂牵梦绕。
    且尤晚秋素日在他面前,不施脂粉,清丽脸儿素面朝天,今日难得上妆,更显得她明眸皓齿,螓首蛾眉。
    因晏景站着,盖头被他撩开,她有些猝不及防,仰头看他,秋眸剪水,丹唇微抿,唇边的梨涡便显现出来,腮边脂粉涂得稍重,却不显轻浮,反衬得她娇艳,配着甜蜜的梨涡,在晏景眼中,十足的可怜可爱。
    全福妇人见此场景,有些个讨巧的,笑着说了句:“新妇生得太好,新郎官也别只顾着看,日后长长久久相对,多得是看的时候。”
    晏景听罢也笑,落落大方的坐在尤晚秋身边,引得她疑惑地看他几眼。
    心想:这时候他不该去外头同宾客吃酒么?怎还在这里烦她!
    其他妇人也各自忙活,有的端着一螺钿银贝楠木盒,有的执着银剪,有的手上缠着红绳。
    那拿银剪子的妇人走到二人身边,她手一抬,尤晚秋吓得要躲,却被晏景揽住,他温声道:“别怕,不过是剪你一缕发丝,动作仔细,伤不着你。”
    妇人撩眼去看,只觉得二人甚是亲密,实在不像新婚初见的男女,反倒像是相识许久的模样。
    再一联想到那陶府跟这对新婚夫妇的渊源,心下微动,只觉得窥视到了些什么……
    但这贵人之事,也轮不到她们这等人能评头论足,执着银剪的全福妇人又端起笑来,她以银拨撩出尤晚秋发髻中的一小缕发丝,仔细剪下,又对着晏景也同样如此,两缕发丝被梳理整齐,并在一起。
    妇人笑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这既结了发,日后便是生同寝死同穴,定了今生,约了来世的夫妻,再有何等矛盾,都解不散了。”
    她话毕,又将那并在一起的发丝编为一股,缠得死紧,又交给那手上牵着红绳的全福妇人,红绳往上头仔细绑着结带,又放入螺钿银贝楠木盒里,让新婚夫妻看了一眼,才将盒子合上。
    这盒子自然要送往哪家庙宇佛堂供奉起来,以祈愿夫妻和睦,生生世世永不分离。
    尤晚秋以前没历过这等步骤,晏景那时存着些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私心,哪里愿意等到她跟旁人结发了再动手,她刚入洞房,外头他就带着人抄家了,自然没见过这个。
    不过见着了,也生不出喜悦来,生同寝死同穴,生生世世的话在她听来像极诅咒,前世今生都栽在他手上,实在算是命运无常,有心捉弄。
    婚事到这,那些全福妇人的活计便算做完,一个个说着吉利话离开,前去管事处领赏。
    屋内霎时空了,只剩下尤晚秋跟晏景二人。
    尤晚秋垂着眼儿,不去看他,晏景含笑看她,终是忍不住,伸出手去,捏了捏她粉腮,不带半点亵玩意味,只是单纯喜爱。
    “你做什么?”
    尤晚秋瞪他,晏景便笑道:“怎么又生气了,大喜的日子,阿奴对着夫君,难道不该多笑笑么?”
    有什么好笑的,他得偿所愿,她倒是落入虎口了。
    只是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尤晚秋避过他要抚她脸的手,只道:“我脸上脂粉厚,你突然伸手过来,将它涂混了。”
    原是因着这个。
    晏景看了眼方才捏过她腮边的手,果然见着上头沾了脂粉,不由失笑:“是有些厚。”
    又问她:“这些东西糊在脸上,必然不大舒服,可要叫彩凤她们进来伺候你梳洗?”
    尤晚秋刚要点头,但又想到梳洗后要做些什么,头点到一半,又不敢动了。
    她难得瞧着有些怯懦,晏景生出怜惜,将她被剪短了的那缕发丝绕到她耳后,带着些安抚的意味:“我现下要出去会宾客,不会扰你。”
    但怜惜生得不多,看到尤晚秋暗自松了口气的模样,凤眸微敛,带着些坏心眼,故意道:“只能劳烦夫人稍等我些时辰。”
    晏景凤眸生艳,笑得恣肆:“我应付完他们就尽快回来,必不让阿奴你等得心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