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麟儿,是信王李瑞的小名。
太后被挑起了兴致,笑道:“你倒是个促狭的,怎见着人家就说要讲笑话。”
又故意扳起脸,“快快说来听听,若说的不好,就是这日子里,也该罚你。”
赵贵妃便佯装出苦恼模样,“麟儿一贯耳报神一般,京城有什么新奇事,听着好笑,便说与我了,母后若因此惩处,便去惩处他罢。”
太后便笑:“你这做母妃的倒不心疼。”
赵贵妃笑道:“他自有母后您心疼呢。”
尤晚秋垂眸不语,天家寻常说话,她没有插嘴的份,便是知晓对方来者不善,也只得受下。
李昭瞥了一眼站着的尤晚秋,又对着赵贵妃道:“你怎一个劲的卖关子,平白吊人胃口。”
太后亦是十分好奇。
赵贵妃含笑看了眼尤晚秋,开口道:“麟儿前些日子同我说的,说是他与广阳侯一同赴宴,席上有几个官员见他身边空虚,许是吃多了酒,便要给他赠几个婢妾使唤,没曾想他推三推四,被闹得烦了,倒惹出一记笑话。”
李昭笑意不太挂得住,她跟儿子关系不好是一回事,但晏景被人抬出来编排,却又是另一回事。
太后也微微蹙眉,赵贵妃并非鲁莽之人,怎平白说这等话!
但她并不表露,只私下里拍了拍李昭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赵贵妃看出太后跟长公主的不适,却并不畏惧,接着道:
“那赠妾的官见他推拒,不免问了句“晏大人何至于此,莫非家有悍妻,不敢纳尔?广阳侯竟也应下,自称畏妻如畏虎,谁若再送,便是要存心害他……”
“麟儿听了一耳朵,竟是不敢置信,才找我说道。”
赵贵妃笑意加深,又学着信王的语调:“母妃,您说表哥那般人物,便是男子见着了,都畏惧不已,如今竟畏妻如虎,可见表嫂威德,日后若给本王赐婚,可要仔细挑拣,不然哪日母妃见着儿子鼻青脸肿,儿子都只敢说,是院内的葡萄架子倒了,恰好砸在了脸上!”
她学的惟妙惟肖,太后一瞧,甚至都能听出当时信王是什么神态,不免笑道:“他怎什么话都编排,景和哪说得出这等话来。”
晏景性子倨傲,身份也高,又兼手握权柄,论起实权,怕是宗室王公都尚有不及,只等太子登基上位,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若那些话是旁人说的,皇太后倒还信三分,觉得可乐,但是晏景说的,她却是不信了。
而且……
太后转过头去,看了眼尤晚秋。
很是纤细娇弱的身姿容貌,水墨画似的人,怕不是夫君声稍高些,就不敢多言。
赵贵妃捏着帕子掩盖笑意:“妾听了,也觉得麟儿说的是假话,后来又听身边的小太监说嘴,这才信了。”
李昭心下冷笑,宫闱里的太监,哪有几个能出去,怕不是私探了外头的消息。
同时又有些恼恨,那些混账话她未必没听到过,晏景显然是被迷昏了头,半点脸面不顾,之前好歹还说是秉持前朝宿公廉洁清正之风,不纳二色,如今倒大喇喇的说是畏妻。
为了个女子,关押兄弟,可怜子洲被关了一个多月,被放出来时瘦了几圈,话都比以前少了。
现在都这般,再过几年,还不知要如何呢!
太后则是皱起眉,看着尤晚秋,带上了几分挑剔。
许是人处于不同位置,便有不同的想法。
她们做妻子时,总希望与夫君琴瑟和鸣,盼着丈夫不纳二色,但做了母亲,做了祖母,就开始想着家族枝繁叶茂,格外看不惯霸着夫君不放的妒妇。
“竟是传开了?”
太后叹了口气,对着尤晚秋道:“既是如此,为了你跟广阳侯的名声,于情于理,哀家都要赐几个宫婢到侯府,也好挽回一二,你可有什么异议。”
她后面那句不过随口一问,反正也无人敢忤逆于她。
尤晚秋答道:“臣妾遵旨。”
待到宴会结束,尤晚秋身边便多跟上了六位美貌宫婢,是太后赐下的人,自然要好吃好喝的养着。
以晏景多疑的性子,大抵不会与这些女子有多少交集,他一贯惜命,不会跟这些身份盘根错节的人有何亲密。
尤晚秋想着,却皱起眉头,他跟旁人有亲密,又干她何事,平白想这般多,反倒显得她吃醋似的。
彩凤很不安,府里好不容易稳定下来,新进来几个身份不明的主子,难免容易挑起事端。
但最令人不安的是,一行人到了宫门口,却被太后派来宫人叫住。
尤晚秋蹙眉行了一礼,那宫人便道:“传太后娘娘口谕,广阳侯夫人尤氏,温婉娴淑,令人见之心喜,特恩准留于宫中相伴左右,潜修女学,不日再归回府中,钦此。”
尤晚秋只好拜谢:“臣妇谢太后隆恩。”
待起了身,宫人们又作势要扶她上轿,就连彩凤都被间隔开来。
尤晚秋回想起方才赵贵妃的态度,深感此事与她息息相关,但碍于宫人们皆在场,只得对着彩凤使了个眼色,让她去知会晏景。
等上了轿,不禁苦笑。
果然,二十三岁对她而言,确实是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