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会是他?
尤晚秋眨了眨眼,又看向一旁的青黛。
青黛莞尔道:“我跟外头的联系,不过是基于太子殿下的势力,那些人是信不过的,便是送了你出去,未免不会利用此事,去跟广阳侯卖好投诚。”
“恰好陶大人更广阳侯有旧怨,为人也最公正不过,必不会因前程往事而迁怒于你,既然如此,让他送你出去,倒也不失为一件可行之事。”
青黛说着,又点了点陶阳舒:“只是不知陶大人愿不愿意帮本宫这个忙了。”
陶阳舒并不回答,只是毫不避讳的打量着尤晚秋,她自然呈现出躲避的姿态,蹙着眉,垂眸不语,并不太敢抬眼看他。
这般逃避的举动,比他们初见时还要生疏,透着一目了然的排斥。
这倒并不奇怪,毕竟二人到底做过拜堂成婚的夫妻,若非有人从中作梗,他们怕是孩子都有了。
她似乎跟广阳侯有一个孩子……
良久之后,陶阳舒才开口:“我以为他待你很好。”
她不能躲避过去了。
尤晚秋想着,硬撑着回望过去,陶阳舒容貌依旧一如三年前寺中相遇那般娟秀,但眉宇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气质沉稳了许多。
陶家本不该遭此劫难,若不是她多此一举,也不会害得陶府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尤晚秋带着愧疚歉意跟他道歉:“当年的事,是我对不起你。”
陶阳舒便笑了:“我还以为尤小姐忘了我这个人了,难为您还记得,倒不枉我来这宫里一遭。”
他来时并不知道左昭仪要送出去的人是她。
至于为什么要冒险前来,或许是为了接近这位跟太子殿下关系匪浅的昭仪娘娘,好获取日后重回官场上的助力。
或许是因为这本就是太子殿下分派给他的差事之一,信王那边对他多有信赖,甚至信任分派他与金吾卫私下往来,他则借此在其中浑水摸鱼。
两面派的本事,自然学自他如今混得风生水起的前任姻亲,又或许是因为王闻序无意间透露的消息,广阳侯夫人如今也在宫中……
陶阳舒觉得自己未必有多在乎她。
起初不过是基于美色的天然喜爱,跟后来相处间,觉得逗弄她这等性情别扭的貌美小姐十分有趣,若将她娶回家中,日子多少也能生出许多意趣。
那时于狱中与广阳侯争锋相对,他现在回想起来,倒觉得是有些幼稚的意气之争。
被人强夺妻子的愤恨跟家中所生的变故所产生的愤愤不平,在数年的时光消磨下,感情早不复当年激荡。
在来的路上,陶阳舒甚至料想,他若是在左昭仪处,不慎见着了尤小姐,大抵也是毫无波动的。
想想也是,在成婚之前,他们也不过是见了几面,谈过几次天的关系,大多时候都在拌嘴,她如今另嫁他人,怕是连他生得什么模样都忘了……
路上的宫人见他陡然变了脸色,还好心提醒了一句,陶阳舒自然礼貌道谢,在宫中失仪乃是大事,他如今本就根基不稳,出不得半点错漏。
至于他为什么要来,想来只有上天才知道了……
陶阳舒摇了摇头,缓声道:“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许多事你做不得主,我也做不得主,不过命运无常罢了。”
他倒是很豁达的模样。
愈发显得尤晚秋小气,在他的衬托之下自惭形秽,不敢多言,更不敢回答他什么过得好不好的问题。
青黛见此,嘴角噙上一抹了然的笑,“人已经见到,陶大人可回答本宫的话了。”
陶阳舒对着青黛行了一礼,正色道:
“既是昭仪娘娘所托,下臣自是不敢推辞。”
他应下此事,又对着尤晚秋公事公办般说:“只是不知尤小姐的可想清楚了,若是要离开皇城,事情一办,便没有后悔的余地,万一您中途后悔,那我只能打晕了您,直接送回金陵去了。”
尤晚秋连连点头:“我既已提出要离开京城,将来也必会不后悔今日所为。”
她早就想离开这里了。
因她心意已决,几人自然商议起来,尤晚秋如今是记录在册的命妇,在宫中贸然失踪,难免惹人追查。
旁的不提,就以她对晏景的了解,一旦她逃离此处,晏景怕是追到天涯海角都不放过她。
京城中遍布他的眼线跟爪牙,即便是躲过了他们,晏景也会在收到她失踪消息的第一时间,让人关闭城门,借着纠察逆党之事到处搜寻。
这般追查下去,要捉到她,不过是迟早的事,一旦逃脱不成……
晏景说不定真的会折断她的脚踝,将她锁在屋子里,再不许她离开半步!
那种日子,不用想都知道有多煎熬。
尤晚秋不由瑟缩,咬着下唇,只觉得有些窒息,她不由伸手去抚衣襟,想要透一口气,但却摸到佩戴许久,已然恍若无物的金玉挂坠。
鬼使神差的,她想到一个计划,斟酌一番,便对着陶阳舒跟青黛和盘托出。
陶阳舒听罢,皱着眉:“这样一来,就再无转圜余地了。”
青黛悠悠叹息,看向尤晚秋的眼神中透着探究跟同情:“你真的要如此么?”
她有些不大赞同:“此事风险甚高,若是要送你走,那还好说,但若按着你的计划,难保不伤及你身。”
尤晚秋莞尔道:“既要做事,那不如索性做绝了,再无余地也好过落下把柄,被人长久纠葛。”
她心意已决,旁人再劝不住。
青黛也并非好事之人,听她说了一番,虽还有些担忧,但已然不再反对,反而是想着要如何实施。
陶阳舒沉吟许久,不知想了些什么,眸光微动:“既是如此,那便按着尤小姐的计划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