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肃见寒光一闪,方要躲过,但到底年老,哪里抵得过数道刀锋,被砍中腿后,还来不及痛呼逃离,就毙命于护卫刀下,头颅被人抢夺。
“既要他的人头,那给出去就是,他们活不了,我还想活……”
先动手的护卫叫嚷着,就要提着赵肃出去,但信王却反手捅了他一刀,提着赵肃头颅的护卫捂着伤处倒下。
既见了血,殿内也不再是那般诡谲的寂静,反而各自为营,信王的死忠跟要反抗的护卫拼杀起来,一群亡命之徒,还未来得及面对外头的敌军,就在恐惧之中自相残杀,自杀自灭。
这正是晏景所要达到的结果,极度的恐惧,无法逃脱的困境,繁杂具有诱导性的声响,会让人的意志混乱,只要缔造者稍稍点拨,就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刑部大牢中拷问罪人时的常用手段,用到此处,正是恰当。
鲜血缔造的罪孽,当以鲜血来偿。
赵贵妃含泪躲在李盈身旁,看着不远处信王跟护卫们厮杀。
因着信王手臂中了一箭,与他敌对的护卫皆知道这处弱点,自然专攻此处,没多久便卸下了他一只臂膀,鲜血四溅,惹得她惊叫连连。
但恐惧心疼过后,赵贵妃自知大势已去,她阖上眼,等再睁开时已是无畏,对着信王道:“麟儿,你我既已无力回天,不必屈就于李恒这等竖子,出去已是死路一条,何不保全颜面。”
信王本还心生恐惧,但一臂断后,反倒激起凶性,奋力砍杀一人之后,对着身边火树灯烛挥剑而去,又踹翻炭盆。
霎时间火油蔓地,冬日京城干冷,养心殿内帷幔深深,沾上火势后便熊熊燃起,信王癫狂而笑:“本王既是要死,也是天命,非李恒这等小人所戮!”
火势下烟尘滚滚,赵贵妃呛咳不已,李盈撑着身子艰难回头,看着愈演愈烈的火势,不知为何,想起当年宣德殿的那场大火。
大火烧尽了那些罪证,如今也要烧到放火的帝王身上,自此以后,所有的尘缘往事,要在火场之下消弭殆尽了。
“都是…报应……”
李盈看着冲天火光,陷入了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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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的兵将看到殿内冲出浓烟,立即意识到不对,不再跟一开始似的惜力,反而一鼓作气撞开了门。
门殿大开,还未等人闯入,便有三人半背半抬着一浑身瘫软的人出来。
正是刘善德跟苏喜德,还有小善子这三个被信王等人忽视的太监。
他们自打被捉,就老老实实的躲藏起来,期间一言不发,瑟瑟发抖的看着里头人拼杀放火,直到烟呛起来才借着滚滚浓雾,摸到龙榻前救人。
只可惜晚了一步,老皇帝早因痰迷心窍,还没等到浓烟进喉,就自个儿呛死了。
一到了殿外,立即有人将老皇帝尸身抬起,刘善德立即滑跪于太子面前,潸然泪下:“赵肃等人挟持陛下,威胁我等,老奴原想跟他殊死搏斗,欲救出陛下,却不曾想那老贼见势不妙,竟在殿中放火,其用心可诛,老奴有罪,未能救出陛下,还请太子殿下责罚……”
苏喜德慢他一步,只好对着老皇帝的尸身痛哭不已,小善子亦是频频抹泪,几个太监都被烟熏得灰头土脸,看上去颇为滑稽。
但实在没人敢笑,就连李恒也憋着笑意,去扶刘善德起身:“刘大伴拼死救出父皇尸身,乃是我朝的大功臣,何罪之有,只可惜信王,哎……孤视其以往并未如此,可见是被奸人所祸,竟害了父皇性命!”
李恒痛心疾首,刘善德泪如雨下,口舌却伶俐非常:“陛下驾崩前,交代老奴,说让太子殿下速速继位,以免再遭有心之人所害。”
李恒断而拒绝:“父皇驾崩,孤又怎能如此。”
王伏上前劝道:“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驾崩,既留下遗愿,殿下自当遵循才是。”
吏部尚书管道中上前进言:“殿下当以国事为重。”
晏景扫了一眼老皇帝尸身,确定是真断了气,对着李恒弧度极小的点头示意,拱手道:“此也是陛下临终遗言,殿下怎能不遵。”
三推三请过后,李恒这才“勉为其难”应下,一番商议,才将登基大典定于三日后。
商量完了,便带着哭丧着脸的文武百官去往前朝议事,信王谋反失败,不知有多少人要受此牵连。养心殿处留下了一批金吾卫跟宫人灭火,顺便看信王是不是也被烧死了。
前行途中,有几个宫人慌乱朝着队伍奔来,一见着李恒便跪下,急忙高声道:“禀报殿下,宫里着火了。”
王伏低呵一声:“何人敢于此处高声,还不退下!”
他以为是无知宫人见着养心殿着火,前来禀报,故而呵斥,毕竟有什么能比得过陛下驾崩,新皇登基要紧。
但李恒却认出来这是翊坤宫宫人,抬了抬手,示意百官无事,又明知故问般对着宫人问道:“何处着火,说仔细些。”
宫人回道:“回禀殿下,是翊坤宫里着火了!火势极大,奴婢怕有奸人作祟,这才禀报殿下。”
听到是翊坤宫着火,晏景神色一凛,看得那宫人头重重磕在地上,瑟缩不已。
李恒也面色阴沉,方要开口,就听见晏景冷声道:“殿下,翊坤宫有信王余党在内,未免他们潜入宫中,臣自当前去处理。”
说罢,也不等李恒下令,先行脱离了队伍,驱马往翊坤宫方向奔去。
他理由给的正当,但奈何行动太快,实在惹人生疑,眼见百官视线从晏景的背影落到李恒身上。
李恒反扫视回去:“看什么,你等先去乾清宫议政,孤待会就来。”
说完,清点出一批金吾卫,又让人将那几个宫人带着,也跟着前去。
后头的百官摸不着头脑。
兵部尚书余淮安皱眉不解:“这广阳侯奔去,一来是有要事在身,为防信王余党作祟,二来他夫人在翊坤宫中,情有可原,殿下何故要亲自前往?”
王伏捋着长须,亦是不解:“殿下年轻,应是气盛。”
兵部中丞郑令言道:“殿下身入险境,我等可要跟随?”
深知一切的刘广陵本不敢多话,但听闻此言,立即开口道:“还是别吧,殿下吩咐咱们去乾清宫,若是咱们私自改道去了翊坤宫,岂非不遵圣令?”
见几个大人还有些犹豫,他信誓旦旦道:“这或许是殿下对你我等臣子的考验,看咱们是听殿下的吩咐,还是会自作主张,也说不准。”
刘广陵与李恒乃是自幼相熟,他开了口,听者难免多想,不禁心下感叹,伴君如伴虎,不得有半点差池。
眼看着百官朝着乾清宫方向而去,刘广陵摸了摸头上汗水,重重叹气。
那里头可别出了什么事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