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尽头是一间长满杂草的破屋。
    墙倒塌一面。
    屋顶漏了大半。
    只有一处墙角还能容身。
    一张破木板，就摆在那墙角内。
    此时，一个面容消瘦头发枯黄的少年，正蜷缩在木板上。
    呼吸声时强时弱。
    面上尽是惊恐神情。
    身上破衣早已被汗水浸湿。
    仿佛做了噩梦。
    似乎要醒来。
    却又好像被什么拖着，始终醒不过来。
    张易与萧楚渊悄然来到少年身边。
    正在这时，一把暗红色长枪，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在萧楚渊手中。
    随后，他对张易点了点头。
    张易立即将转灵阵贴在青光宝鉴背面。
    得到灵力灌注，锈迹斑斑的古镜迅速恢复本来面貌。
    紧接着，镜面绽放出青色光辉，照在少年身上。
    转眼之间，一道清晰人影出现在镜中。
    却不是那金丹邪人的神魂法相。
    而是少年自己的神魂。
    少年似乎在承受极端痛苦，以至于神魂都痛苦得面容狰狞扭曲。
    “咦？”
    萧楚渊望了望镜中无比清晰的少年影子，又望向面色恢复平静的少年，皱起眉头道：“怎么回事？”
    萧楚渊只是知道青光宝鉴能定住神魂。
    并不明白青光宝鉴映照出清晰人影意味着什么。
    手握青光宝鉴的张易却知道。
    若普通人被青光宝鉴照到，镜中只会出现一道虚幻人影。
    神魂越强大，镜中的人影越清晰。
    像少年这种不仅面容清晰，连神情细节都无比清晰的情况，只有神魂强大到一定程度，才会出现。
    正在这时，青光宝鉴突然一暗。
    转灵阵上的中品灵石碎了。
    正常情况下，一块中品灵石内蕴含的灵力，可让青光宝鉴定住神魂半柱香。
    这次却只坚持了几个呼吸而已。
    可一个身体孱弱的普通人，怎会有这么强大的神魂？
    几乎堪比将《明心万象诀》修炼至大成之人。
    甚至还可能更强上几分。
    张易收起青光宝鉴。
    平静的少年又一次痛苦起来。
    他蹲在少年身边，指尖落在少年眉心。
    下一刻，他知道了缘由。
    少年神魂看似强大，是因为他的神魂中夹杂着近千道微弱神魂。
    近千人的神魂聚集在少年一人身上，他的神魂不强才怪。
    而一具孱弱不堪的消瘦身体，承受近千道神魂的冲击，其痛苦程度，或许只有张易才能明白。
    张易立即传声问萧楚渊：“小镇现在有多少人？”
    “一万多点。”
    萧楚渊也只知道个大概。
    “你在这里看着他。”
    交代完萧楚渊，张易快速来到破屋旁边的人家。
    门是开着的。
    屋里应该是一家三口。
    肥胖的中年女人，四肢大开的躺在地上。
    骨瘦如柴的中年男人，趴在桌上。
    一个胖如球的男孩，双眼紧闭的靠着椅背，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只油汪汪的鸡腿。
    几人应该是在一瞬间昏死过去。
    张易之前只关注动静，没有留意这些人为何陷入深度沉睡。
    那少年体内多出来的近千道神魂，才让他意识到，这些人很可能不是简单陷入沉睡。
    “好狠毒的手段！”
    张易查探完一家三口，又去周围查探了其他人。
    所有人的神魂都被剥离一大半，沦为了只剩一口气的活死人。
    近万具几乎没有神魂的身体，那金丹邪人的神魂法相，岂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见张易脸色阴沉的回来，萧楚渊立即传声问道：“发现了什么？”
    张易不答反问：“你们为什么不将所有人都集中到一处？那样不是更容易找到邪人的神魂法相？”
    “龙啸风确实这么说过，但孟青砚不同意。”
    萧楚渊对张易传声道：“孟青砚说，人气与地脉相连，移动几个人没关系。但将近万人聚集在一起，地脉必然生变。”
    “地脉一旦生变，他布置的阵法就会受到很大影响。”
    “邪人很可能趁机逃走。”
    说到这里，萧楚渊又问张易：“你到底发现了什么？”
    “稍后再跟你说。”
    张易依旧让萧楚渊等在这里。
    而后施展风云神行，将整座小镇走了一遍，并将八个人带回来。
    这八人有老有少。
    都是男的。
    有人穿着华丽。
    有人穿着富贵。
    有人眼窝略深皮肤白皙，不像本地人。
    但他们都跟破屋里的少年一样，仿佛在做噩梦，神情痛苦又惊悚。
    这个时候，张易问萧楚渊：“如果他们九个和小镇近万人，只能救一方，你会怎么选？”
    萧楚渊愣了愣。
    而后马上道：“不能一起救？”
    张易没有回答。
    神情严肃语气认真的再次问道：“如果非选不可呢？”
    “我不选！”
    萧楚渊使劲摇头。
    甚至移开视线不敢与张易继续对视。
    他怕再对视下去，心里真会冒出做出取舍的念头来。
    那样的话，他日后破境必会生出心魔。
    可张易马上又说道：“你若不选，所有人都会死。”
    不是张易不放过萧楚渊。
    是那位让他过来杀人的柳师兄逼他做选择。
    从一开始，就不是简单的杀人。
    而是一场问心局。
    萧楚渊似乎料到张易会说什么。
    所以，他在张易开口前，先一步屏蔽了自己的听觉。
    可他马上就意识到自己有多蠢。
    都猜到了。
    还屏蔽听觉做什么？
    掩耳盗铃？
    萧楚渊恼怒的瞪着张易，传声道：“你小子要坏我道心！”
    “所以，你得帮我！”
    张易笑着传声道：“要么我们一起闯过这关。”
    “要么我们一起面对心魔。”
    “你！”
    萧楚渊恨得咬牙。
    但眼下他没有别的选择。
    只能冷着脸问张易：“你想怎么做？”
    张易将青光宝鉴与转灵阵交给萧楚渊，并教会他如何用，才说道：“我会想办法找到那邪人的神魂法相藏于何处。”
    “你与他们几人负责杀了邪人。”
    萧楚渊见张易说完这些，就转头望向地上躺着的九人，不禁问道：“就这么简单？”
    “你以为有多复杂？”
    张易的视线在地上九人身上一一扫过，同时对萧楚渊道：“你刚刚不是说你不选吗？”
    “这本来就不该我们做选择。”
    “我们能做的，就是拼尽全力去做我们能做的。”
    “尽力了，又何必心存愧疚？”
    “可……”
    萧楚渊迟疑了。
    但紧接着，似乎突然想到什么。
    他看向地上躺着的九人，面色惨然道：“倘若最后，连这九人都没活成，你让我怎么能问心无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