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宽敞的房间中，千山雪安静的躺在床上。
    黎韫鸩和玄奇一人守在床边，一人坐在桌旁。
    看着仍旧昏迷不醒的千山雪，玄奇扭头看向坐在桌边的黎韫鸩，面露担忧的问道:“师父，你下手会不会太重了，师妹怎么到现在还没醒。”
    “为师下手自有分寸，她到现在还不醒，定是有其他原因。”
    “砰！”房门被人重重的推开，火急火燎的碧水云天拉着天齐走了进来。
    “我大侄女呢？人现在怎么样了？”
    “在床上，还没醒。”黎韫鸩朝床上瞥了一眼后，便没再多话。
    倒不是她不急，而是急也没用。
    无论是炼丹还是医术，碧水云天与天齐两人都强过她太多。
    与其晃来晃去的影响她们，倒不如安静的坐着，等待结果。
    碧水云天拉着天齐来到床边，玄奇也十分懂事的让出了位置给二人。
    碧水云天先是给千山雪上上下下都检查了一遍，但依旧与之前一样，什么问题都看不出来。
    正当她皱眉苦思的时候，一旁的天齐突然开口:“问题可能不出在身体上，而是出在精神上。”
    “精神上？可我没查出她的魂魄有什么问题啊？”
    “不是这种。”天齐摇了摇头。“总之，你先带我进她的识海内看看，我怀疑，那里出了问题。”
    见天齐如此说，碧水云天也只得点头同意。分别抓起天齐与千山雪的手，两眼一闭，二人就一同进入了千山雪的体内。
    此时，千山雪的识海内。
    原本宽阔无边的水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连绵不绝的山脉。
    在某一处山顶上，一黑一粉两名少女正躺在柔软的草地上晒太阳。
    在她们身后，一只看上去满脸憨厚的大黑熊正坐在那里，眼珠内敛，盯着自己鼻尖的一只蝴蝶。
    “啊嚏～”黑熊打了个喷嚏，鼻尖的蝴蝶受到惊吓，晃晃悠悠的飞走了。
    “唔～”千林樱从地上坐起，伸了个懒腰，随后推了推依旧躺在地上的千山雪。
    “姐姐，该回家了，要不然，等会儿又要挨骂了。”
    “好。”千山雪点了点头，一个闪身就跳到了早已趴好的大黑背上，随后伸手将千林樱也拉了上来。
    二人背对着太阳，骑着大黑一路朝着山下行去。
    沿途遇见了不少进山的村民，莫叔，小三爷，还有许许多多湘雅村的村民们。
    大家身后的背篓都塞的满满当当，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丰收的喜悦。
    大家结伴而行，有说有笑的朝着山下走去。
    到了夜晚，家家户户的点亮灯火，驱散夜间的黑暗，此时从上空看去，灯火通明的湘雅村宛如蜿蜒的火龙，盘踞在山林间小憩。
    “呼！”一股明亮的火球乍起。
    村外来的杂技团正在村头为众人表演着吐火的杂技。
    吞吐间便有火光乍现，灼热的光芒让围观的众人连连拍手叫好。
    在人群之中，两名女子看着面前这祥和的一幕，眼中不仅没有半分喜色，反倒是眉头紧皱。
    “妹妹，这……是大侄女的识海？”看着眼前的场景，碧水云天脸色有些发懵。
    她不是没见过别人的识海，只是头一回见到这样的。
    在她的印象里，识海就该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空间，神魂居于此处，脚下是由无数记忆构成的海洋。
    而不是像这样，有山有水有树，还有人群居住的山村。
    比起识海，这里更像是一个微小的世界。
    “的确是识海。”天齐点点头，指着前方的人群说道:“你看这些人，虽然他们在鼓掌，在欢笑，但脸上的表情却是麻木且僵硬的。”
    “只有在雪儿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才会露出笑容，但那笑容也十分生硬。”
    碧水云天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的确如天齐所说，这些人虽然表现得热热闹闹，但一举一动却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僵硬。
    “所以，这一切都是大侄女靠着过往的记忆拼凑出来的？她一个金丹，怎么可能做到这种事？”
    碧水云天看着人群前方，与千林樱有说有笑的千山雪，眼中满是诧异。
    识海并非无法改变，但却需要耗费庞大的精神力。
    并且，改了也没什么用，无论你将其变为何种模样，识海的本质都不会改变。
    倒是有不少老东西会在自己的识海里种花种菜，但那也只是闲来无事的休闲。
    完全改变识海的模样，没有人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姐姐还记得绝吗？”
    “绝……自然记得。”碧水云天点了点头。
    早在来天道盟的路上，千山雪第一次提出要隐藏身份，避免被人误会自己背叛师门的时候，她便将绝的事情全部告知给了二人。
    “绝的出现，是雪儿第一次发狂，差点伤害了樱儿后，被她强行从自己体内切割出来的。”
    “那时，雪儿还未踏上仙路，年纪也还尚幼，可即便如此，她还是做到了许多元婴修士都无法做到的事情。”
    “由此可见，雪儿的神魂之强大，远非寻常人可比。能做到这种事，也不奇怪。”
    “没想到大侄女还挺厉害的。”碧水云天摇摇头，将那些无关紧要的想法抛诸脑后。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还是赶紧想办法将大侄女叫醒吧，一直这么沉溺于自己的梦境中也不是个事。”
    正当二人准备商讨对策的时候，一声恐怖的兽吼从前方传来。
    随后，一道裹着血气的野兽从天而降，落入人群中后便大开杀戒。
    只一眨眼，原本还其乐融融的场面就布满了残肢断臂，鲜血四处飞溅，宛如人间炼狱。
    野兽在杀光村民后，便将目光对准了正在逃跑的千山雪与千林樱。
    在尸体上磨了两下爪子后，野兽发出一声低吼，迈动四肢朝着二人跑去。
    野兽速度很快，转眼就追上了逃跑的两人。
    蒲扇般的爪子一抓，就将二人牵着的手臂齐根切断，再一摆尾，便将千山雪直接抽飞了出去。
    心系妹妹安危的千山雪挣扎着爬起，但眼前的一幕却让她目眦欲裂。
    只见那野兽巨大的爪子按在千林樱的头上，狰狞的兽脸朝着千山雪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容。
    随后爪子轻轻一按，千林樱的头便如同一颗西瓜一样，轰然炸裂。
    “樱！！！”
    千山雪怒吼一声，急火攻心的她吐出一大口鲜血，两行血泪自眼角流下，摇摇晃晃的朝前走了两步后，身体一软跪倒在地。
    而那野兽在踩死千林樱后，便轰然炸散成漫天血气，只留千山雪一人面对着满地的尸体，不断的哀嚎。
    “不……不对……不该是这样的。”
    “为什么……为什么……樱……”
    千山雪捂着脑袋跪伏在地上，喃喃自语，状若疯魔。
    而她周围的一切也随着她的崩溃而开始逐渐消散。
    大地、山林、房屋以及地上的尸体，都在一点一点的化作尘埃，唯有天上的夜空依旧黑暗，没有投下一丝光芒。
    站在一旁观看了全程的碧水云天，看着千山雪那崩溃的样子，作势就要上前将她唤醒。
    但身边的天齐却一把拉住了她，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看下去。
    只见随着周围景色的崩溃，一道裂缝在千山雪面前出现。
    一只沾满鲜血的手臂从裂缝中伸出，一把揪住千山雪的衣领。
    随后一道浑身血气的身影从裂缝中挤了出来，抬手就是一巴掌抽在了千山雪的脸上。
    “一百三十七次……”
    “你妈的，我杀了他们一百三十七次！”
    “每次他们一死你就给我来这出，很好玩吗？”
    暴怒的绝将千山雪狠狠砸在地上，随后骑在她身上，握紧双拳，对着她的脸就是一阵疯狂输出。
    一边打，嘴里还一边骂着:“废物，废物，废物！”
    “千山雪，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胆小鬼，垃圾！”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你什么都办不成，遇见任何事情就只会逃避，只会躲。”
    绝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拉起。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咬牙切齿的说道:“你要是真的不甘，真的恨。”
    “那就带上我，咱们一起去天道盟，将那些狗东西全杀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壳子里，当个缩头乌龟，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听明白了吗？你个怂逼。”
    绝喘着粗气，看着前面被自己打的满脸是血的千山雪，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但过了许久，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绝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自己不该对她有期待的，自己跟个傻子一样击溃了她一百三十七次。
    真要能够醒悟，早该醒了，那还会等到现在。
    正当绝准备放弃，任由她这般继续沉沦下去时，一只满是血迹的手掌抓住了她的头发。
    “砰！”
    奄奄一息的千山雪猛的一记头锤，将惊愕中的绝砸的连连后退，双眼发懵。
    随后，绝仿佛是想到什么，脸上逐渐露出笑容，随后这笑容越发的放肆与疯狂。
    直到最后，她捂着肚子跪在地上，笑的眼泪横流。
    而躺在地上的千山雪只是对她竖了个中指，艰难的开口道:“干你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