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老舒……我们别再给她制造困扰了吧。\"
    舒赫闻言，无言回应，只以默然点头应允。
    \"况且，就算是今晚我们失败，也是无关宏旨的。\"
    王元策再次轻叹，笑容中透露坚韧：
    \"至少我们要在这个国度落下变革的烙印……哪怕届时王夏狄成为主宰，也无所谓了。\"
    说罢，长者整理领襟，稳步向前。
    舒赫随之紧跟其后。
    幽邃的廊道入口，夏素言等候多时，似乎预感到两人的秘密对话，见到两位老者的身影，她点头致意，随即步入黑暗走廊。
    走廊遥长，百步之距，一片寂静漆黑，唯有三双脚踏铁板的回响在虚空中回荡。夏素言冷静而淡漠，一步步踏入冰冷的廊道。
    漫长的黑夜过后，眼前蓦地闪现刺目亮光。她驻足于高台边缘，长发在劲风中飞扬。
    静静俯视万物，她在巨大庄严的白银要塞中央，望着无尽蔚蓝，如同翻涌海洋的汹涌，震撼着每一个目睹此景的灵魂。
    身穿湛蓝军袍的老将领挺身而出，虽仅是虚影投影，却栩栩如生。他庄严行礼，表情镇静，声音竭力沙哑，回荡在白银要塞，如同雷鸣。
    \"东海舰队三大航母战斗群全体指挥官，接受吾王您的检阅——\"
    下一瞬，仿佛蓝色的滔天狂澜涌动，万手敬礼，那沙哑磅礴的雷鸣响彻天地。
    \"东海舰队三大航母战斗群全体指挥官，接受吾王您的检阅——！！\"
    余音悠长地在基地上空盘旋。
    一身黑氅的素衣少女，宁静地俯瞰着一切。清雅恬静的气质，仿佛朵朵绽放的白莲花。
    少女名叫夏素言，表面上是个文静少女，实则她的十六年人生长久留给史册的印象正是这样：温柔脆弱，胆怯怕生，唯一的喜好就是在图书馆一角读恋爱小说，政治军事一窍不通，因此被嘲弄。然而那些尴尬往事，在历史记录里已无关重要，因她的传奇生涯才刚刚开启。
    就在这一刻，她屹立高台，背靠燕京两国最高指挥，下是中华东海舰队。
    十二年后，她有了一个尊称，武帝。
    刚正不阿曰武，威猛敌畏曰武，平定祸患曰武，以法统治百姓曰武。
    十二年前，她立于权柄巅峰。
    她俯瞰人间。
    她的声音响彻世界：\"我们破岛而行。\"
    \"我们向太平洋进发。\"
    楚离站在始皇的休憩门前，突然感受到内心深处涌动的冲动。
    嗯，换作是别人，大概会形容腿软。
    此刻，门口的礼仪守卫早已被楚离恭恭敬敬地背后击昏，移到了一旁的待客厅里。长廊上无人，只有楚离立于休憩室外，注视门上的祖龙徽章，迟疑许久，终究没有推开那扇门。
    严格来说，这是他与始皇梦中第二次交集。
    或换个说法——是他长达十二年的岁月里，与始皇的第二次相遇。倘若说在燕京机场的初次重逢因他人的存在和尼采的造访受到阻碍，那么此次重逢，则只属于楚离与始皇的二人世界。无人干扰，无束缚无拘泥，他想说的、想做的都能随心所欲。
    换句话说，他甚至可以在这次向始皇倾诉深藏心底的钟情，再现十二年前那份告白。
    本无需烦忧的决定，一个月前的楚离大概不会有片刻犹疑，在获得这个机会的刹那，便会坦白心声给始皇。可今时不同往日，只因——素言。
    是夏素言引他来到始皇面前，并非期待他对始皇做出此举……楚离对她的歉疚已太多，如今不知如何面对她的情感，更不该再踏入母女纠葛的困境。
    撇去复杂的感情纷扰不说，另楚离犹豫再三的理由是——始皇的\"辞世\"。
    曾经毫无疑问的事实，他曾因此消沉良久，时间磨灭伤痕，楚离接受了现实，偶然怀念，心境平缓许多。
    如今他发现，那所谓“辞世”，也许有隐情。
    源于灰衣主教奇怪的言论。
    【就似这次嬴政面临的选择，是舍弃短暂的生机以生命的代价拯救心爱的女儿和祖国…】
    听闻此言的楚离尚陷在冰冷思考与愤怒冲动之间。将生命的代价一词下意识解为“舍弃剩下几月的生命”。
    愤怒褪去，冷静后的楚离注意到一个令心脏跳动加速的关键——“短暂的生机”意味着什么？
    细细回想，提到“陛下”二字，素言的眼神并未流露出太多悲伤。既然让楚离与妲己逃脱，那必然是知晓始皇将不久于人世，但提起“陛下保护我”时的表情，宛如只是去趟远方……
    那是信赖。
    深信\"陛下必将返回，保护我\"的信赖。
    细微线索相联交织，楚离心中激跳，内心泛起难以言表的希翼之光。
    如果……如果……
    楚离不再深想，怕过度期盼带来的失望难以为继。然而，他需去见一见始皇，探清真相。
    短暂却长久的纠结终于化解，楚离注视了休憩室外片刻。
    长发少年慢慢拉开房门。
    “……”
    眼前的画面让楚离微愣。
    始皇入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