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愤填膺么?
踏过通往天宸圣榻的玄岩栈道,玄狐天弋在铁蹄叩石的铿锵中沉吟,心底默默问此问题。
畏惧吗?
黄金瞳孔的炫辉在幽邃中回转那一瞬的映象,左手尾戒上的熠熠银芒刺眼如刀,却又在她无喜亦无忧的脸庞上,不再有怒涛狂澜。这两日思绪中已然洞察这将临的落幕,此刻的她,竟已淡却了醋意催生的烈焰,仅余一抹寂寥如秋水的涟漪。
奇怪得很,何其不若狡狐。天弋轻轻抚摸着尾戒,眼中闪过一丝决绝。她深知,这场争斗的结局早已注定,但她并不畏惧。她纵身跃上一匹骏马,向着远方的战场疾驰而去。风吹乱了她的发丝,却无法动摇她坚定的心。在她身后,是一片寂静的荒野,仿佛在为这位孤独的战士送行。
到达战场后,天弋挥舞着手中的长剑,与敌人展开了一场生死较量。她的身手矫健,剑法凌厉,让敌人纷纷倒地。然而,战斗的残酷并没有让她感到丝毫疲惫,反而激发了她内心更强烈的斗志。
原本就嫉妒心甚的狡狐之辈,玄狐也不例外,自小便好争竞的虚荣之心,无论是幼年目睹邻家天骄换新衫,始皇帝赠予她的轩辕,乃至日前手上泛银的戒,即便是成了元帅的威容不凡,可那份源自于血统的秘密,依然深深埋藏心间,未曾消逝。
可今日,醋海波涛已止于暗涌。就如同寒霜压过了野草,篝火热燃的契机尚存。然非她嫉妒已熄,实为世事已矣。
她,玄狐天弋,此际凉彻入髓,面对无法逆天改命的棋势。哪怕狂放傲然,与神只激斗于冰寒北域的过往豪杰,如今也知再难以偿愿...这情势比那逝始皇的哀鸿声更加沉痛,她的敌,正是至上主宰、天宸轩辕。纵非华夏之心腹大患,却也能瞬间抹平她元帅高位。轩辕尚在芳华,较之当年雪战之尊上者,她再无可匹敌之气力……那血脉高墙似的神通,即便神奇令章也无法久持不息。
且勿谈兵戈,儿女私情又岂是兵烽可破,何况她是炎黄之地的统帅,国度是她同轩辕并力攻取之疆土,仿若亲子一般悉力呵护。历年长夜辛酸才换今日盛景,柔情蜜意之困,纵令肝肠欲断,焉能让其分崩离析?
假使要这般所为,楚黎当是首当阻截的勇将……毕竟,三人皆是始皇抚育长大的儿女。
因是故,她不择退缩之避,轩辕也未曾涉足末班车的尽头,彼此皆以沉默相抗,却又有未言表的默契:若战败,断不会撕破脸面。
然而现下,图示尽显,她一败涂地。
玄狐黯然,满腹狐疑尽释。既已心甘情愿领败,败象昭然若揭,纵然一生从未尝败绩,可她也曾在莫斯科宫殿签署过屈辱条约,并叫万国会议羞涩呈递这世纪首次求和信件。她自懂败者当有何作为。
非说不可,必循旧例:献楚黎于轩辕,陪受欺凌侮辱之苦,甚至拱让高位之居于那主宰之前,还极可能把自己的一生委身、以侍夏家。
无奈何奈,纵然心灰意懒,行将认败俯首的她仍不免眉心拧起,跃跃重拳再战的冲动难以遏制。
然而此刻临近的寝室,竟又令那复仇之焰悄然散逸。
“轩辕,”
轩辕啊,复杂情感漫溢在黄金双瞳,她几欲启口,终还缄默无言,默默迈步于卧室之前。
狐耳敛垂,蓬松的大尾巴也随之萎焉,透露内心的忧愁黯淡。
…为何单膝点地,不送他入至亲之手?何不共享那段三人相依相惜的幸福时刻?
往事幽幽回响耳际,如同那个白银长发动人所言。
嗨呀,她究竟选了恩仇难解的尼采,而非共患难同在轩辕之后?
若以寻常而言,何故让仇恨消弭,致使她委身仇人,又因何至重之缘?
尼采曾揣测种种,诸如那永不解除之婚约,如童年幽暗的阴霾,又或者是帝王势盛,更或她恍若第二个始皇之魅影。
隐秘之中,她不复片语,就连楚黎,与之重逢,仍未曾言明半字,至于其中之秘,也许就是...
——只为避免她晓轩辕,那年岁间的曲折秘事。
恐慌之间,并无察觉其因何故。幸而这昔日之事唯有二人独知,如今即使发现这微妙的情感,料也只会当友情渐暖升温、随时间水落石出。
这么说,即便单膝献楚黎、她亦无需羞愤自裁于九五殿,尚可堪勉强承受。
当下,面色无恙,玄狐之神气略转春温,此刻她已抵天宸寝室之前。
虽临晨拜访圣榻略诡,守卫依然识元帅其容,得帝告早前,躬身请命:“元帅,女皇待你室内。”
“谢过。”玄狐点头示意,步入长廊宫闱,行进至夏轩辕的卧室方向。
然这一次,脚下步伐无觉地延缓,神情略诡于煌煌金瞳之后。
等等,
室房么,
原先会面选在寝室,本已让玄狐忐惶不定,总有恶兆隐忧,似欲遭不轨,但她深信帝王威严,或许只亲昵之处罢。不意详谈竟在寝室,怎地令狐心生迷惘?
然木已成舟,她无法退返,唯勇往直行于卧室的门前。
“轩辕,予已到也——”
稍立,她呼吸一紧,抬臂轻叩木门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