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亲眼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录像带。”
    “你看到了什么？”
    桑杞还想追问，可是江雪却再也不愿开口，她只是一个劲儿地说自己看到，又说亿言上的新闻是假的。
    “唉……”
    眼看不能从江雪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桑杞也不再勉强。她哄小孩似的轻抚着她的后背，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表达着自己的诚意：
    “江雪，你知道吗？只要你自己无惧荡妇羞辱，没有身体羞耻感。那所谓的暴露隐私也根本不能使你蒙尘。
    你是艺术家，艺术家的身份是凌驾于性别之上的；你是无辜的，你依然是纯洁的，而肮脏的另有其人。如果你一味地沉沦，那就是正中他们的下怀，满足了他们驾驭你的欲望。
    你之前不是想为余芝芝恢复生命重量，现在网络上大家都在关注她的去世，这种时候你更加不能轻易放弃，想一想吧，想一想如果她还在世，如果她是你，她会怎么做。
    晁亮说的没错，其实只要我们想，那就与我们无关，可是如果每个人都觉得跟自己无关，那下一个未必不可能轮到自己。
    现在我们这里还能在霍盛里进出自由的只有你，你一定要振作起来，好么？”
    桑杞的宽慰也不知道江雪听进去了几分，她没有将w号厅的传说告诉江雪，以江雪现在的能力，根本消化不了那么多事情，只是自己和余芝芝就已经快要将她压垮了。
    说完，江雪的身子也不再颤抖，她靠在凯茜的怀里，一声不吭。桑杞站起身来，对着凯茜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
    “等你们考虑好了，可以来找我们。”
    两个人离开之后，桑杞立即将江雪口中余芝芝的新闻有假的事情告诉晁亮。
    晁亮嘴上不像桑杞那么沉重，反而好像在开玩笑：
    “你刚刚就应该直接让我删除江雪的谎话属性，立即就能知道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
    说是这么说，可真正回家之后，晁亮立即投入了拿到更早的监控记录的黑客工作。
    【亿言的新闻是有求证记者去验证真伪的，难道亿言其实也是知道真相，但依然选择这么报道？】
    也许是心里没底，他才没有急着给桑杞承诺，又或许是觉得桑杞还是有些过于感情用事，以及自己潜意识里不愿意相信连亿言也趟了这趟浑水。
    三天后。
    亿言办公大楼的顶楼，邹赛像往常一样在办公桌后面处理着公务。亿言作为整个波罗海世界近乎垄断的媒体平台，自然坐拥着得天独厚的市中心的豪华办公楼。
    邹赛的办公室如同他本人一样没有那些多余的色彩，桌面上没有一丝杂乱，他低头浏览着电脑屏幕上的报告，目光专注锐利。站在一旁刚完成汇报的席组长从他的眉宇间猜不出丝毫情绪。
    邹赛看完报告又随手抽起叠放在旁边的文件，快速翻阅，指着一页关键数据上，拿起笔做了一个清晰的标注。
    “这个数据需要重审，为什么两版数字对不上？”
    “因为还没来得及……”
    “你的理由说给自己听就好，不用说给我，我只看数据和结果。”
    下属还没来得及辩驳，桌面上的电话响起，邹赛抄起电话声音平稳地没有丝毫波动：
    “合作条件可以谈，但截止日期没有妥协。他们做不到？那换一家，不要浪费时间。”
    邹赛在工作中永远如此精准而果断，在他的世界里，至少在这间办公室里，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每一个决定都来自客观准确的推导。
    站在一旁的席组长在心里直嘀咕：
    “真是一个机器人啊……”
    突然邹赛的门再次被敲响，只见小秘书站在门外，带着试探询问道：
    “邹总，楼下前台来电，有一个叫晁亮的人说跟您有约。”
    按照以往的情况邹赛定然会先把手里的文件看完再做下一件事情的反应，可听到晁亮的名字，他总是像心里松了根弦一样，莫名地难以招架。
    他脸上既有些惊讶，又有些怀疑，这样的情绪化极少出现，一旁席组长和门外的小秘书一时之间都看着邹赛的反应一脸懵。
    “他说跟我有约？我跟他没有约。”
    “那我让前台拒绝吧，就说您出差去了。”
    眼看着要赶晁亮走，邹赛又真的于心不忍：
    “……算了，让他上来吧。万一真有什么要紧事呢？”
    听到这席话，下属和小秘书更加惊讶地像看到太阳从东边升起似的，邹总竟会换位思考了，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你先回去吧。统一好数据今天下班前再给我一版。”
    可一旦跟其他人说话，邹赛又恢复了刚刚的机器人状。
    待下属灰头土脸地夹着电脑离开他的办公室时，小秘书轻车熟路地主动上去宽慰了两句：
    “席组长，其实我们邹总人很好的，你别看他不苟言笑，但其实他也不会真的生你气的。他就是个没有情绪的人，你反正该怎么工作就怎么工作，邹总一定比那些笑里藏刀的上级好相处多了！”
    席组长也理解，耷拉着脑袋悻悻地往工位走去。
    掐着时间晁亮也该从楼下上来了，邹赛竟有些坐立不安起来，他跟晁亮也有段时间没见，即使联系也是隔空。一想起见到晁亮时心里那股泛滥的暖流，邹赛就觉得又期待又害怕。
    他听着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脸上情不自禁漾出笑容。
    不等晁亮完全迈进屋子里，邹赛便一个起身主动迎了过去：
    “你怎么突然来了？想约我喝酒可以电话联系……”
    话音尚未落完，邹赛的笑就僵在了脸上。因为来者一张比自己还冷的扑克脸，眼神犀利，嘴唇紧闭。
    晁亮一进办公室，便将门关上：
    “你上次说，亿言有求证记者对吗？”
    邹赛不知道晁亮为何突然问这个问题，挑着眉毛点点头：“嗯。”
    “是用来确保你们亿言在网上发布的新闻都是真实的对吧？”
    “基本上是这样的。除非有极个别假的明显的新闻，当作玩抽象处理，或者上层授意的一些‘善意的谎言’。”
    “上次我发布的帖子你们没有管我，是因为上层授意还是假的明显。”
    邹赛想到了执管长的态度，嘴上却毫不犹豫地回答：“那当然是假的离谱啦！”
    “噢这样子，那余芝芝因为剧组意外去世的新闻，也是假的离谱咯？！”晁亮的声音猛地提高，将一卷黑色的录像带扔在了邹赛的办公桌上，那是从来没有显露过的愤怒的样子。其实连晁亮自己也说不上自己生气到底是因为霍盛肮脏的行为，还是因为连自己都下意识信任的亿言竟然跟霍盛狼狈为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