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常理来讲,这种来世实体是不会产生下一代这种东西的。毕竟来世实体就是法修们精心设计的天堂,是供他们死后延续生命,或者从实际上来说延续记忆与意志的产物。
然而发展一事可不讲究初心。他们最初只是想自己制造一个容纳自己与同道中人的精神实体,成为他们永远不会厌倦,心想事成的天堂,但实际开始之后却困难重重。每个人都不会完全一样,然而一个人却又难以支撑一个稳定的精神实体,因此他们不得不做出妥协。
当然,妥协不是做在污染纯净性上。他们做出的妥协是将不同的精神实体之间相互连接,使得其中的意志可以穿梭于不同的实体之中,同时成为多个精神实体的支撑。
如此并非全封闭的精神实体自然有坏处,那就是相对虚弱的精神实体可能完全斗不过那些受到更多认可的实体,因此在一段时间过后甚至变得难以为继。
他们人造的天堂,却因为人口的流动变得弱肉强食,因为还是可能遇到自己不想看到的人而升腾怨气。这所谓的来世因此变成了普通的万魂幡理论基础,再也不是人们心中的天堂。
天堂不再是他们想象中的天堂,只不过是一片可能会出界的天街。
因为这种弱肉强食,因此各种各样堪比地狱的来世也被制造出来,成为别人普普通通追求力量与解法的路径。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的来世再也不是他们的净土,相对更衰弱的来世不得不改造他们的边缘世界,开始在其中产生后代,并且推崇高强的战斗力,以保护他们的世界。
很显然,天骄这样的词不会拿来形容早已扎根此处的法修们的意志,只会是用来形容他们衍生出来的年轻一辈。
看起来是夸赞,但其实这种完全是夸赞的词中也有隐晦的轻视在其中。毕竟都是天骄了,那自然便是人造人,再好的人造人也不是真人,与这里的顶端掌权者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鸿沟,此生都不可能离开他们初生的来世一步。
天骄们听多了溢美之词,猛然看到一道不可逾越的叹息之墙自然不服,然而再不服也没有意义。就像人无法客观地认知自己,总会扯到哲学上,不愿相信自己只是普通的生命,他们也一样。从来没有任何一个天骄成功离开他们的来世世界。
能让他们离开的秘密实际上就藏在法修们的记载之中,但这些天骄哪里知道。他们甚至不知道来世只是一个从原先世界脱壳的虚拟世界。
就像电脑数据想逃出电脑,逃逸之后,自己如果还活着,那就证明失败了,还是没能逃出电脑,如果自己消失了,那不管成功与否,反正人死如灯灭,数据也一样,虽胜犹败,必死之局。
这个天骄不信邪,本想来看这说是从外界捕捉的祝珏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但现在看来,对方似乎普通到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如此一来,他对超脱初生之土,拥抱囚笼以外的世界的一切幻想尽数化作泡影,他为此做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前功尽弃。
现在他什么都看不出来,杀鸡取卵已经是他最后挽救自己努力的希望。
祝珏哪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觉自己体内的神经系统趋于麻痹,一种未知的昏沉感与周围倒转的时间同时运转,似乎在有意误导他。
消失的划痕对已经得出结论很久的他没有什么作用,神经系统的干扰对他来说也作用有限。他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受到袭击,但从周围的运转模式中,他已经察觉到了明显的异常。他现在似乎不是存在于某种孤立的空间之中,而是被未知的力量包裹,正存在于某种残缺世界中。
法修们是凡人,法修们制造的天骄也是,但祝珏不是。他不需要神经系统帮他传递信号,现在他体内的神经系统只是他用来警告自己的纪念,根本不承担任何实际职责。
如此,那天骄的袭击就变得毫无意义。祝珏只需在原地等待,便能坐收渔利。
祝珏的状态和周围的变化很快引起暗中研究的研究员的注意。虽然理论上来说,观察和接触祝珏是没什么问题的,但也只是理论上。这天骄此行实际上与吃农学院学生的毕业论文是一回事,当局不找他麻烦,自有另外的人会跳出来阻止他。
这天骄如此行事之前当然早有准备。他抱着将破界之法公之于众的准备来此,早已做好了被围攻的觉悟,与其他的队友们通力协作,把祝珏整个偷出去本来就在计划范围内。
在对抗外敌之前,先确保祝珏不会影响他们自然是前提。那天骄毫不留手,挥起长枪便是冲着先杀再复活去的,然而就在下一刻,他却有点想不起来自己在做什么。
他好像瞬移了,明明刚才还在对着祝珏,想着将人先固定好,下一刻却有阳光照在脸上。
他一直都是躲在光照不到的地方的,现在突然出现在这,完全超出了他的整个计划,只是在暴露自己的所处位置。
那天骄瞬间已经吓出一身冷汗,毫无疑问,他已经受到了攻击,最次也是被动瞬移了,但他却对谁发起的攻击毫无察觉。
什么样的方式才能完全不扰乱他有意维持的平衡的情况下将他瞬移这么远。按照他提前设计的对应关系来看,可能根本不是他瞬移了,而是他被干扰了心神,自己走到了自己绝对不会出现的位置。
“接下来怎么办?”
队友的声音适时化为重锤,砸在他的心口。他现在什么都不记得,可他好像刚才在主导整个行动,本就身处险境,却又接连受挫,现在不论怎么想,他都必然已经先机尽失。
此行怕是已经凶多吉少。
这天骄绝望之余回头看向他记忆断裂时看向的方向,祝珏的身体现在已经被完全贯穿,可身上却没有流出一滴血。